民国二十六年，沪市百乐门的午夜，正是喧嚣鼎沸的时刻。水晶转灯在舞池上空投下流光溢彩的碎影，爵士乐的萨克斯风裹挟着酒精与香水的气息，在人群中肆意流转。沈砚青斜倚在二楼贵宾卡座的栏杆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的舞池 —— 他在等一个人，日军情报部驻沪特派员山本雄一。
三天前，老枪传来消息，山本雄一近期掌握着日军在沪市的核心情报网络密码本，此人嗜酒如命，每晚必来百乐门与周旋。组织给沈砚青的任务，便是设法拿到这本密码本，破解日军即将发送的紧急密电。而今晚，正是山本雄一与汪伪政权联络员接头的日子。
“沈三公子，久等了。” 一个带着浓重日语口音的中文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砚青转过身，脸上立刻堆起浪荡的笑容。山本雄一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透着情报人员特有的警惕。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双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扫视西周的目光锐利如鹰。
“山本先生，您可算来了。” 沈砚青上前一步，亲昵地拍了拍山本的肩膀，“我特意让人备了您最爱的威士忌，就等您来一醉方休。”
山本推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沈三公子倒是客气。不过，我听说沈三公子在美国是出了名的酒鬼，今天倒是要见识一下。” 他显然没把这个 “浪荡子” 放在眼里，只当是借机拉拢关系的富家子弟。
沈砚青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谄媚：“哪里哪里，跟山本先生比，我那点酒量不值一提。快请坐，我们边喝边聊。”
卡座里早己摆好了一瓶年份久远的麦卡伦威士忌，两个水晶酒杯擦得锃亮。沈砚青亲自为山本倒满酒，又给自己斟了半杯，举杯道：“山本先生，我敬您一杯，祝您在沪市事事顺心。”
山本没有举杯，反而盯着他的眼睛：“沈三公子这么热情，怕不是有什么事求我吧？我可是听说，沈大少爷最近在跟三井财团谈合作，遇到了点麻烦？”
沈砚青心中一动 —— 山本果然消息灵通，看来是早有准备。他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叹了口气：“还是山本先生消息灵通。不瞒您说，我大哥跟三井财团的合作确实卡壳了，渡边会长非要我们让出血本，我大哥正愁得睡不着觉。我想着，山本先生在日军内部说话有分量，能不能帮我们通融通融？”
“帮你们？” 山本嗤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沈三公子觉得，我凭什么帮你们？沈家在沪市的产业那么大，这点小麻烦还解决不了？”
“这不是小麻烦啊。” 沈砚青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诱惑，“只要山本先生肯帮忙，我大哥说了，愿意把江南纺织厂的百分之十股份送给您。而且，以后您在百乐门的所有开销，都由我沈砚青包了！” 他故意抛出诱饵，符合自己 “为家族利益不择手段” 的浪荡人设。
山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很快掩饰过去，放下酒杯道：“股份的事，我得考虑考虑。不过，要是沈三公子今晚能喝过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说说情。”
“喝酒？” 沈砚青故作惊讶，随即又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不就是喝酒吗？我沈砚青什么时候怕过！不过，要是我赢了，山本先生可得说话算话。”
“当然。” 山本笑了起来，招手让侍者再拿几瓶威士忌，“但要是你输了，就得陪我喝一整晚，不准提前走。”
“一言为定！” 沈砚青立刻答应，心里却早己盘算好 —— 他要故意输，而且要输得 “狼狈不堪”，才能趁机接近山本，拿到密码本。
赌酒很快开始。第一杯，两人一饮而尽。威士忌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沈砚青故意咳嗽了几声，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山本则面不改色，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倒满了第二杯。
“山本先生好酒量！” 沈砚青竖起大拇指，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这次他故意让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衬衫领口，“不行…… 这酒太烈了，我有点晕。”
“沈三公子这就不行了？” 山本嘲讽道，又喝干了一杯，“看来美国的酒，还是比不上我们日本的清酒。”
沈砚青没有反驳，只是一个劲地喝酒，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他故意打翻了酒杯，酒液洒在山本的西装上，连忙道歉：“对不起…… 山本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山本皱了皱眉，让保镖拿来湿毛巾擦了擦，心里对沈砚青的轻视又多了几分 —— 果然是个只会挥霍的草包，根本不足为惧。
几瓶威士忌下肚，沈砚青己经 “醉” 得趴在了桌上，嘴里含糊地念叨着：“我没醉…… 再来一杯…… 我还能喝……” 他的手指却悄悄伸到桌下，摸索着碰了碰藏在靴筒里的微型镊子 —— 那是他特意准备的工具，用来夹取小物件。
山本看了看手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 他与联络员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实在不想再跟这个醉鬼纠缠。他站起身，对保镖吩咐道：“把沈三公子送回座位，我去趟洗手间。”
这正是沈砚青等待的机会！他故意 “挣扎” 着站起来，身体一晃，重重撞在山本身上。山本踉跄了一下，口袋里的一个黑色皮夹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 对不起……” 沈砚青连忙弯腰去捡，手指飞快地在皮夹里摸索 —— 他记得老枪说过，山本习惯把密码本藏在皮夹的内层暗袋里。果然，指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本子，封面是黑色的皮革，上面印着日军情报部的徽章。
就在他要将本子抽出来时，山本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沈三公子，你在干什么？”
沈砚青心中一惊，随即立刻装作慌乱的样子，手里的皮夹 “啪” 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钞票散落一地：“我…… 我帮您捡皮夹…… 山本先生，您别误会……” 他故意用身体挡住山本的视线，右脚轻轻一勾，将掉在地上的密码本踢到了沙发底下，又弯腰去捡钞票，趁机用镊子将密码本夹起来，藏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山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捡起皮夹检查了一遍，见钞票都在，便没再多想 —— 在他眼里，沈砚青就是个醉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废物，根本不可能有胆子偷他的东西。
“行了，别捡了。” 山本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卡座。
沈砚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松了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他故作醉醺醺的样子，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悄悄摸了摸袖口的暗袋 —— 密码本还在，硬邦邦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没过多久，山本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显然是没接到联络员。他看到沈砚青还瘫在沙发上，更加烦躁：“沈三公子，你要是醉了，就赶紧回家，别在这里碍事。”
“回家？我不回……” 沈砚青突然耍起了无赖，抓住山本的胳膊不放，“山本先生，你还没帮我大哥的忙呢……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放手！” 山本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厌恶，“你大哥的事，我会考虑的，赶紧走！”
“我不走！” 沈砚青干脆躺在了沙发上，滚来滚去，“除非你现在就答应帮我大哥…… 不然我就赖在这里，让所有人都看看，日军的情报官说话不算数！” 他故意提高声音，引得周围卡座的人都看了过来。
山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是日军情报官，身份敏感，要是被人看到在这里与一个醉鬼纠缠，传出去影响不好。他强压下怒火，对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他拖出去！”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沈砚青，就要往外拖。沈砚青故意挣扎着大喊大叫：“放开我！山本雄一说话不算数！他是骗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这不是沈三公子吗？怎么喝成这样？”
沈砚青抬头一看，是苏曼丽 —— 她按照计划，乔装成混进了百乐门，负责接应他。苏曼丽穿着一身红色的舞裙，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快步走上前，拉住保镖的胳膊：“几位大哥，别动手，我是他朋友，我送他回家。”
山本看到苏曼丽，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既然是你的朋友，就赶紧带他走，别在这里闹事。”
“好，好，我马上带他走。” 苏曼丽连忙应下，费力地扶起沈砚青，往百乐门门口走去。
沈砚青故意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苏曼丽身上，嘴里还在含糊地念叨着：“山本雄一…… 骗子…… 我要喝酒……”
走出百乐门，晚风一吹，沈砚青立刻清醒了许多。他示意苏曼丽往旁边的僻静小巷走，确定没人跟踪后，才停下脚步，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密码本，递给苏曼丽：“拿到了，赶紧交给老枪，让他组织人破解。”
苏曼丽接过密码本，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太好了！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一点小意外。” 沈砚青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山本没发现异常，但他没接到联络员，肯定会起疑心，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先去钟表店，我回沈府稳住局面，要是山本派人来找麻烦，我也好应付。”
“好，你一定要小心。” 苏曼丽点点头，将密码本藏进内衣夹层，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青整理了一下衣服，故意弄乱头发，又往自己身上洒了点酒，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叫了一辆黄包车，往沈府而去。
回到沈府时，己是凌晨一点。沈砚青刚走进大门，就看到沈砚之站在门厅里，身着军装，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三弟，这么晚才回来，又去百乐门鬼混了？” 沈砚之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
“关你什么事？” 沈砚青故意打了个酒嗝，脚步踉跄地往楼上走，“我去跟谁喝酒，去哪里玩，用不着你管。”
“你是不是跟日本人在一起？” 沈砚之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眼神锐利，“我收到消息，你今晚跟山本雄一在百乐门喝了一整晚，还闹了起来。沈砚青，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沈砚青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跟山本先生喝酒，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大哥的生意！二哥，你整天就知道盯着我，有这时间，不如去查查那些真正通敌叛国的人！”
“你！” 沈砚之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楼。
沈砚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反锁，立刻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将今晚与山本接触的细节、密码本的特征都一一记录下来 —— 虽然密码本己经交给苏曼丽，但他必须留一份备份，以防万一。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色深沉，沈府的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保镖脚步声偶尔传来。他知道，山本雄一发现密码本丢失后，肯定会疯狂追查，而他这个与山本 “闹过矛盾” 的人，必然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果然，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福伯的惊呼声：“山本先生，您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吗？”
沈砚青心中一凛 —— 山本竟然来得这么快！他立刻将记录的纸条点燃，烧成灰烬，冲进了马桶，又将藏在靴筒里的镊子扔进了窗外的花丛中。做完这一切，他才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打开房门，揉着眼睛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吵死了！”
楼下，山本雄一带着几个保镖站在门厅里，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到沈砚青，他立刻快步走上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沈三公子，我的密码本是不是你偷的？”
“密码本？什么密码本？” 沈砚青故作惊讶，用力推开他的手，“山本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今晚喝得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偷你的东西？你是不是自己弄丢了，想赖我？”
“赖你？” 山本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杀意，“今晚只有你跟我有过接触，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搜！”
几个保镖立刻冲进沈砚青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搜了起来。床底、衣柜、书桌，甚至连墙壁都敲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到。
“山本先生，你看到了吧？根本没有什么密码本。” 沈砚青摊开双手，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我看你就是想赖账，不想帮我大哥的忙，故意找借口！我要去日本领事馆告你！”
山本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神里满是疑惑 —— 难道真的不是沈砚青偷的？可除了他，今晚根本没人靠近过自己。他不甘心地盯着沈砚青，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可沈砚青的表情坦荡，丝毫看不出心虚。
就在这时，沈敬亭穿着睡袍走了出来，脸色严肃：“山本先生，深夜闯入我沈府，还搜查我儿子的房间，是不是太过分了？沈家在沪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你这样做，就不怕影响日中‘友好’吗？”
山本看到沈敬亭，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沈敬亭是沪市商会会长，在商界影响力巨大，他不能真的把事情闹僵。他冷哼一声，对着保镖挥了挥手：“走！”
“山本先生，你别想就这么走了！” 沈砚青立刻上前拦住他，“你必须给我道歉，还要帮我大哥的忙，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给我等着！” 山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沈府。
沈砚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知道，山本虽然暂时走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更加小心。
沈敬亭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拿到了？”
沈砚青点点头，眼神坚定：“拿到了，己经送出去了。父亲，谢谢您刚才帮我解围。”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敬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行事更要小心，山本雄一是个狠角色，要是被他抓住把柄，你就完了。”
“我知道。” 沈砚青点头，“父亲，您也早点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沈敬亭走后，沈砚青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晚的行动虽然惊险，但总算是成功了。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瓶没喝完的威士忌，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窗外的月亮渐渐升起，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泛起淡淡的银光。沈砚青知道，拿到密码本只是第一步，破解密电、阻止日军的阴谋，还有更长更艰难的路要走。但他并不害怕，只要能为国家做点事情，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必须赢，也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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