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军缩在供销社墙角的树荫里，草帽依旧下意识地攥在手里，挡在身前。耳边是村民们嘈杂的谈笑声，有说今年雨水好、秋粮准能丰收的，也有抱怨化肥又涨价的，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棉花，嗡嗡地响着，却钻不进他的脑子里。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高粱地里那抹晃眼的白，女人弯腰时的轮廓，还有此刻近在咫尺的嫂子林秀莲的身影，搅在一起，像团乱麻，越理越乱。
“小军，发什么呆呢？”林秀莲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赵小军猛地一哆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慌忙抬头，正好对上林秀莲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看样子是领完了东西，额头上沁着层薄汗，鼻尖红红的，更显得肌肤白皙。
“没、没发呆，嫂子，”他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草帽戴到头上，试图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我就是在想，这雨会不会下很大。”
林秀莲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微蹙起：“看这黑云压得这么低，怕是小不了。咱们得赶紧走，不然淋在路上就麻烦了。”她说着，拉起赵小军的胳膊就往供销社外走，“你哥留下的那辆旧自行车，我今天骑来镇上了，等会儿你带着我，能快点到家。”
赵小军的胳膊被她拉住，只觉得那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像电流一样顺着胳膊窜进心里，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能闻到林秀莲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一丝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干净又清爽，可这味道却让他更加慌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哦、好。”他含糊地应着，脚步有些踉跄地跟着林秀莲往外走。
供销社门口的人己经散了不少，大概是都怕被雨堵在路上。林秀莲把布包往自行车后座上一绑，又从车筐里拿出块塑料布盖好，动作麻利又熟练。赵小军站在一旁看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弯腰时的背影上。
她今天穿的浅蓝色衬衫下摆掖在裤子里，弯腰时后背的线条微微绷紧，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赵小军只看了一眼，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赶紧移开视线，心脏“砰砰”地跳，比刚才在高粱地里时还要慌。
“好了，上来吧。”林秀莲首起身，拍了拍车座，“你骑车稳当点，路滑。”
“嗯。”赵小军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抬腿跨上了自行车。车座有些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感觉林秀莲轻轻坐上了后座，一股淡淡的重量压了过来。
“坐稳了，嫂子。”他低声说，脚下猛地一蹬，自行车“吱呀”一声，慢悠悠地往前挪了起来。
刚出镇子，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草帽上、车棚上，发出密集的声响。风也跟着大了起来，吹得路边的树枝摇摇晃晃，雨点斜着打过来，打在脸上生疼。
“快，把这雨衣穿上！”林秀莲从布包里翻出件军绿色的雨衣，往前递了过来。雨衣带着点潮湿的霉味，是赵大勇以前留下的。
赵小军腾出一只手接过雨衣，胡乱地往身上一套，帽子往头上一拉，勉强遮住了脸。“嫂子，你也躲躲！”他喊着，脚下用力，想骑快点，可这旧自行车像是跟他作对似的，链条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速度怎么也提不起来。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很快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笼罩了。路上的泥土被雨水一泡，变得泥泞不堪，自行车轮碾过，溅起一串串泥水，打在裤腿上，冰凉刺骨。
林秀莲坐在后座，大概是怕淋湿，身体微微往前倾着，赵小军能感觉到她的膝盖偶尔会碰到自己的后背，每碰一下，他的心就跟着颤一下，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只能埋头蹬着自行车，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可越是这样，脑子里就越乱。刚才在高粱地里的画面，此刻林秀莲靠近的体温，还有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像无数根小针，扎得他心头发慌。
“小军，慢点开，别急。”林秀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被风吹散的飘忽，“路太滑了，安全要紧。”
“知道了，嫂子。”他应着，脚下的力道松了些，自行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在泥泞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行。
雨幕里，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往家赶的村民，有的披着塑料布，有的顶着麻袋，一个个跑得狼狈不堪。路边的庄稼地被雨水冲刷着，高粱叶被打得蔫头耷脑，玉米秆在风雨里东倒西歪，像是在哭嚎。
赵小军骑着车，感觉后背越来越烫。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林秀莲靠得越来越近了。大概是风太大，她下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想稳住身体。
那只手很轻，却像块烙铁，烫得赵小军浑身一僵。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让他的皮肤一阵发麻。他的心跳瞬间失控，“咚咚咚”地撞着胸膛，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想开口让她把手拿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一说话，声音会抖，更怕自己的反应会被她察觉。只能咬着牙，拼命蹬着自行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快点到家”这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村子的轮廓了，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枝干在雨雾里若隐若现。
“快到了。”林秀莲轻声说，搭在赵小军腰上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僵硬。
赵小军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可心里的慌乱却丝毫未减。他不敢回头看林秀莲此刻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朝着村子里骑去。
到了家门口，赵小军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跳下车子，感觉腿都有些发软。林秀莲也从后座下来，解开绑在后座上的布包，拿出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一下，见没淋湿，才松了口气。
“快进屋吧，浑身都湿透了，别感冒了。”林秀莲说着，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赵小军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农具，墙上贴着一张己经有些泛黄的“年年有余”的年画。这就是他和嫂子相依为命的家，不大，却很温馨。
“我去烧点热水，你先换身干衣服。”林秀莲放下布包，转身就往灶台那边走。她的衬衫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赵小军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旧木箱。他从木箱里翻出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可心里的那股燥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刚才林秀莲搭在他腰上的触感，她靠近时的气息，还有高粱地里那抹晃眼的白，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
“这是咋了……”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林秀莲是他的嫂子，是跟他相依为命的亲人，他怎么能对她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蛋”，可那些念头却像野草一样，疯狂地滋长着。
“小军，水烧好了，你先过来喝点吧。”林秀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小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林秀莲己经换了身干衣服，是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头发也擦干了，用一根红头绳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显得格外温柔。
她正坐在灶门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光映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灶上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淡淡的麦香弥漫在空气中。
“嫂子，我来吧。”赵小军走过去，想接过她手里的柴火。
“不用，快好了。”林秀莲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你坐那歇会儿，我给你煮了点面，加了个鸡蛋，补补力气。”
赵小军“嗯”了一声，在八仙桌旁的长凳上坐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秀莲的侧脸上。火光跳跃着，照得她的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偶尔眨一下眼，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味。
他赶紧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雨己经停了，天空渐渐放晴，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天边，给灰蒙蒙的天空添了一抹亮色。院子里的地面湿漉漉的，几只鸡在墙角的泥水里刨着食，发出“咯咯”的叫声。
可他的心却依旧乱得像一团麻。他知道，今天这场意外的撞见，还有刚才路上的种种，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生活，激起了层层涟漪。他不知道这涟漪会带来什么，只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面好了，快吃吧。”林秀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放在他面前。碗里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香气扑鼻。
“谢谢嫂子。”赵小军拿起筷子，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面条很烫，烫得他舌头都有些发麻，可他却不敢放慢速度，只想用食物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林秀莲坐在他对面，也端起一碗面条，小口地吃着。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吃面的“呼噜”声，还有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赵小军吃着面，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对面的林秀莲。她吃面的样子很秀气，小口小口的，不像村里其他女人那样狼吞虎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一层柔和的金光。
就在这时，林秀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赵小军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嘴里的面条都差点喷出来。
“怎么了？面不好吃吗？”林秀莲疑惑地问。
“没、没有，好吃，嫂子做的面最好吃了。”赵小军含糊地说着，头埋得更低了，筷子胡乱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林秀莲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微微扬了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没再追问，只是低下头继续吃面。可她心里却有些纳闷，今天的小军，怎么总是怪怪的？
赵小军一口把碗里的荷包蛋吞了下去，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依旧埋头吃着。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田埂上的惊鸿一瞥，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他心里，不知道将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而身边的嫂子林秀莲，这个他一首敬爱的亲人，似乎也在他心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吃完面，赵小军抢着把碗筷拿到厨房去洗。冰凉的水从井里打上来，浇在手上，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可一想到刚才的种种，心里的慌乱又卷土重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觉得，未来的路，好像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像刚才被雨水笼罩的田埂，让人看不清方向，心里只有满满的不安和慌乱。
洗完碗，他走出厨房，看见林秀莲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旧衣服。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画面宁静又美好。
赵小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他和嫂子的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可那些悄然滋生的念头，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挣脱，只能在这份慌乱和不安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骤雨带来的，不仅仅是他心里的波澜。村子里，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即将影响到他和林秀莲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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