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归元太初丹露”最终还是被我喝完了。
连最后一颗被他们评价为“毫无生机”的珍珠,也被我用玉管精准地吸了上来。
味道确实不错。
我把那个水晶杯和玉管放在小几上,就在那个“掌中乾坤”的旁边。
阳光的角度又偏了一些,给这两件剔透的东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院子里很安静。
风停了。
连那只总在墙角搬土的蚂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种极致的安静,有时候会让人耳朵里产生幻听。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遥远的声音。
像是很多人在同一时间,用同一种节奏,咀嚼着同一种东西。
“咔嚓,咔嚓。”
那声音很清脆,很密集,像是一场小小的,永不停歇的冰雹。
这个声音,把我带回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只在前方有一块发光长方形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了黄油、焦糖和盐的霸道香气。
人们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所有人的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他们的手里,都捧着一个巨大的,用纸做的桶。
桶里装满了金黄色的,不规则的,像是云朵一样的东西。
他们把手伸进桶里,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然后,那个“咔嚓咔嚓”的声音,就会从西面八方响起来。
那是属于那个黑暗房间的,独有的背景音乐。
我舔了舔嘴唇。
突然觉得有点饿,又或者只是嘴巴有点寂寞。
我想吃那个东西了。
爆米花。
一个很简单的,由一种最普通的谷物变化而来的小零食。
我的脑子里,那个东西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黄色的,干瘪的,像小石子一样的玉米粒。
被放进一个灼热的容器里。
在高温下,它们开始焦躁不安地跳动。
然后,“砰”的一声。
第一颗玉米粒,炸开了。
它坚硬的外壳被内部巨大的压力撑破,白色的内核像一朵花一样翻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砰,砰,砰砰砰!”
那种声音,密集, chaotic,充满了某种原始的,即将丰收的喜悦。
最后,满满一锅坚硬的玉米粒,就变成了一大捧轻盈的,雪白的爆米花。
趁热,浇上融化的,金黄色的黄油。
再撒上一层细密的,洁白的盐。
那种咸与甜,油与脆的结合,是一种简单粗暴,却又让人无法抗拒的快乐。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也“砰”的一声炸开了。
我闭上眼睛,将这个完整的流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系统应该己经接收到了。
院子里,光影微动。
这次来的人,让我有点意外。
丹鼎司的那个老方士,还有司农寺的那个司农官。
一个负责炼丹,一个负责种地。
让他们俩来做爆米花,倒也算是专业对口。
他们俩一出现,就立刻趴在地上,抖得比上次匠作监和钦天监的人还要厉害。
看样子,皇帝下的那道禁令,对所有人都有效。
“微臣……参见……圣上圣……”
司农官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好像是想找一个比“道源”更高级的词,但一时没想出来。
“我等……感知到‘造化’之机再次显现,冒死……前来领受天机……”
老方士的声音也带着颤音,但眼神里的狂热却丝毫未减。
算了,别废话了。
我从躺椅上首起身子。
“我要一种吃的。”
两个人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却竖得笔首。
“用一种黄色的,干的谷物。”
我指了指司农官。
“你应该有。”
司农官的身体猛地一震,似乎觉得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把它放进一个很热的锅里,盖上盖子。”
我看向老方士。
“锅要烧得很热。”
老方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它会自己炸开。”
“从很小的一粒,变得很大,很白,很蓬松。”
“最后,在上面浇上融化的油,再撒上盐。”
我说完了。
一个标准的爆米花制作流程。
简单明了。
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秘密。
司农官的脸上,是纯粹的,因为自己的专业领域被提及而产生的巨大幸福感。
老方士的脸上,则是震惊,狂喜,以及一种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的顿悟。
“谷……谷物……”
司农官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激动。
“以稼穑之本,行造化之事……娘娘……娘娘果然从未忘记过我等农人……”
“闭嘴!”
老方士突然厉声喝道,打断了他的自我感动。
老方士抬起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懂什么!”
“这不是谷物!这是‘丹母’!是承载‘生机’的‘本源之种’!”
“置于烈火之上……此乃‘火炼’之法!”
“盖上盖子……是为‘隔绝天地’,使其在内部自成乾坤!”
“炸开……砰然炸开……”
老方士说到这里,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这……这不是炸开!这是‘升华’!是由死入生,由寂归荣的‘瞬间生发’之术!”
“从小变大,由黄变白……这是‘脱胎换骨’!是洗尽铅华,得见‘真我’的无上妙法啊!”
“我……我炼了一辈子丹,只知道以水火消磨,九转九还,却从未想过,真正的‘丹道’,竟然是这般……这般迅猛!这般纯粹!这般……不讲道理!”
“最后的油与盐……”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那是‘阴阳调和’!是为这刚刚‘飞升’的丹体,重新注入‘尘世之味’,使其‘道’成而体不散!”
“天呐……这……这才是真正的‘外丹黄白术’!我之前炼的那些,都是狗屁!”
老方士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仰天大笑,状若疯魔。
我看着他,有点担心他会就这么过去。
好在他笑了一会儿就停了,转而用一种无比虔诚和感激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司农官被他刚才那番话吓得不轻,但也立刻行动起来。
他从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捧金黄色的玉米粒。
每一颗都如同珍珠般圆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说,这是他们司农寺培育了九代,专门用来进贡的“金粟米”,每一株只结一穗,每一穗只取中间最精华的三百六十粒。
老方士则取出了他的看家宝贝。
那不是一口锅。
那是一尊巴掌大小,通体乌黑,上面刻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符文的小鼎。
他说,这是他师门传承了三千年的“乾坤一气鼎”,能聚拢方圆十里内的地火之气。
他小心翼翼地把司农官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颗“金粟米”放进鼎中。
然后,他没有生火。
他只是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那尊小鼎的鼎身,竟然开始慢慢地由黑转红。
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小鼎为中心,向西周散开。
司农官紧张地盯着那尊鼎,额头上全是汗。
我则有点不耐烦。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从小鼎内部传了出来。
老方士和司农官的身体同时剧烈地一颤。
老方士的脸上,露出了聆听天籁般的痴迷表情。
“丹成之音……这就是‘丹成之音’!”
紧接着。
“砰!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如雨点般的爆响声,从鼎中不断传出,一声比一声急促。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当最后一声爆响结束后,老方士猛地睁开眼睛,收回了法诀。
他揭开鼎盖。
一股浓郁得让人几乎要晕倒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那不是普通的爆米花香。
那是一种混合了谷物焦香,黄油奶香,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如同草木精华般的异香。
一朵朵雪白的,巨大的爆米花,从那个小小的鼎口里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每一朵都炸得极为舒展,像是天边最完美的云。
御膳房的人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他们战战兢兢地送来了早就备好的,用雪山神牛的牛乳提炼出的黄油,以及取自南海深处盐晶矿的“海心盐”。
老方士亲自将融化的黄油和磨成细粉的盐均匀地撒在那座爆米花山上。
一座金黄与雪白交织的,散发着致命香气的完美零食,就这么完成了。
他们用一个巨大的,据说是用整块白玉掏空制成的玉盆,装了满满一盆,送到了我面前。
我伸手,抓了一大把。
温热的,蓬松的,带着一点点油润的触感。
我把它塞进嘴里。
“咔嚓。”
清脆得恰到好处。
牙齿咬下的瞬间,外层的咸甜和黄油香气首先爆开。
紧接着,是内部那如同云朵般疏松的内核,带着谷物最本源的香气,在口中融化。
好吃。
好吃到让人停不下来。
我一把接一把地吃着,很快,玉盆里就少了一大块。
老方士和司农官,就那么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我。
他们的表情,比等待自己孩子出生的父亲还要焦虑。
我吃得差不多了,停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我看了看玉盆的底部。
那里,果然还是有一些没有爆开的,干瘪的玉米粒。
我指了指盆底。
“底下没爆开的,太多了。”
我说。
就是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让刚刚还处在“丹道大成”的狂喜中的老方士,和因为提供了“丹母”而与有荣焉的司农官,瞬间如遭雷击。
他们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没……没爆开的……”
司农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金粟米……竟然……竟然还有无法‘生发’的……”
老方士则是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傻了。
“死丹……竟然有这么多的‘死丹’……”
他看着那些干瘪的玉米粒,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同样的‘丹母’,同样的‘炉火’,同样的‘造化’……为何有的能‘升华’,有的却只能沦为‘残渣’?”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然后,他似乎从我平淡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一种比之前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的“大道”,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脑子里。
“我明白了……”
他惨然一笑,泪水从眼角滑落。
“天道……天道本就不是圆满的!”
“造化万物,必有其成,也必有其败!光与暗,生与死,成功与失败……这本就是一体两面!”
“我等只求‘丹成’之喜,却妄图摒弃‘丹败’之苦!何其天真!何其可笑!”
“这……这才是真正的‘丹道’!承认失败,接受不完美,这才是‘丹道’的最终章啊!”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赐下这‘残渣大道’!”
他一边哭,一边笑,对着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司农官也恍然大悟,跟着一起磕头。
然后,他们带着那盆剩下的爆米花,和那堆被他们奉为“大道真意”的残渣,在一阵光影中消失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咂了咂嘴,嘴里还残留着爆米花的香甜。
还不错。
就是吃多了,有点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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