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点热气，卷着街边小吃摊的油烟味扑过来。史珍香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二十块钱，站在“老李家餐馆”的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
餐馆里闹哄哄的，油腻的空气裹着辣椒和酱油的味道，呛得她嗓子发紧。几张桌子旁坐满了食客，光着膀子的男人大声划拳，穿花裙子的女人嗑着瓜子聊天，地上扔着纸巾和啤酒瓶，和她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家餐厅都不一样——那些地方铺着干净的地毯，服务员穿着统一的制服，连说话都要压低声音。
“你找谁？”吧台后面，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的男人抬起头，他手里拿着计算器，指缝里还沾着油污，正是餐馆老板李大海。
史珍香攥了攥衣角，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点：“老板，我……我找工作。听说您这儿招洗碗工？”
“洗碗工？”李大海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带着怀疑，“你这细皮嫩肉的，能洗得动碗？”他指了指后厨的方向，“我们这儿的碗，堆得比人还高，油污厚得能刮下来，一天要洗十几个小时，你吃得消？”
“我吃得消。”史珍香立刻点头，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您给我工资，多少都行。”
李大海摸了摸下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其实他这儿不缺洗碗工，但眼前这女人看着面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脸上没一点血色，倒像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刚想点头，旁边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了句：“老板，这女人我好像见过。”
“哦？你见过？”李大海挑眉。
“上次在沈氏集团的年会上，她跟沈总一起出现过，好像是沈总的太太。”服务员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八卦，“后来听说被沈总甩了，她爸的公司也垮了，还进了ICU……”
“沈总？沈经斌？”李大海眼睛一瞪，立刻变了脸色。他前两天还听隔壁工地的工头说过，沈经斌甩了老婆，那女人穷得在工地搬砖，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
他心里立刻有了计较——沈经斌是什么人？那是市里有名的老板，自己可不敢得罪。但这女人是沈经斌不要的，要是收留她，会不会被沈经斌记恨？可要是不收，这么个走投无路的女人，说不定能榨出点好处，而且……她既然是沈总弃妇，留着说不定还能当个乐子。
李大海清了清嗓子，脸色沉了下来：“你就是那个被沈总甩了的女人？”
史珍香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拳头：“是。但我找工作，和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李大海嗤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你想想，你是沈总不要的人，我要是收留你，沈总知道了，会不会找我麻烦？”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嘛，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你要是真想来干活，也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工资低，活最累，而且……你得懂事点。”
“懂事？”史珍香没明白。
“就是别给我惹麻烦。”李大海斜了她一眼，“还有，后厨的人都说你晦气，你干活的时候离他们远点，别把晦气传给别人。”
史珍香咬了咬下唇，指甲嵌进掌心的旧伤口里，疼得她清醒。晦气？她有什么晦气的？她不过是被人骗了，被人害了，怎么就成了晦气的人？
可她不能反驳。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我会好好干活，不会给您惹麻烦。”
“行，那你跟我来。”李大海站起来，带着她往后厨走。后厨比前厅更闷热，灶台的火烤得人难受，水槽里堆着小山一样的碗碟，油腻的水顺着水槽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滩黑糊糊的水。
“以后你就负责洗这些碗，还有那几个大铁锅。”李大海指了指水槽旁边的几个黑漆漆的铁锅，“记住，必须洗干净，一点油污都不能剩。要是洗不干净，扣工资。”他顿了顿，故意把旁边的钢丝球和洗洁精往远处挪了挪，“对了，今天洗洁精用完了，你先用热水泡着洗，明天再买。”
史珍香看着那几个黑得发亮的铁锅，上面的油污厚得能反光，心里清楚——李大海是故意刁难她。哪有这么巧，刚好洗洁精用完了？而且连钢丝球都不给她，这是要让她徒手洗？
可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李大海满意地笑了，转身走出后厨，嘴里还哼着小调：“真是晦气，沈总不要的女人，也就配干这个……”
史珍香站在水槽前，看着堆得像山一样的碗碟和那几个油腻的铁锅，深吸了一口气。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没消的淤青——那是昨天在工地被钢筋硌出来的。她走到灶台边，打开热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流出来，带着热气。
她先把碗碟放进热水里泡着，然后拿起一个铁锅。铁锅刚从灶上拿下来没多久，还带着温度，烫得她手指发麻。她咬着牙，伸手去抠锅壁上的油污，油污黏糊糊的，沾在手上，怎么都抠不下来。
“哟，这不是沈太太吗？怎么自己动手洗锅了？”一个厨师端着菜走过，阴阳怪气地说，“以前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现在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史珍香没理他，继续抠着油污。
“别理她，晦气。”另一个厨师小声说，“老板都说了，离她远点。”
两个厨师笑着走开了，留下史珍香一个人在水槽边。她的手指被油污染得发黑，指甲缝里全是油泥，怎么都洗不掉。她拿起一块抹布，用力擦着锅壁，抹布上的棉线都被油污粘住了，擦了半天，铁锅上的油污还是没掉多少。
就在这时，灶台那边传来“滋啦”一声，一个厨师往锅里倒了点油，热油溅出来，刚好溅到史珍香的手背上。
“啊！”她疼得猛地缩回手，手背立刻红了一片，起了个小燎泡。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在那儿。”那厨师瞥了她一眼，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带着嘲讽，“谁让你站这么近的？晦气玩意儿。”
史珍香攥紧了手，手背的疼钻心刺骨。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厨师的背影，心里的恨意像火苗一样窜起来。可她还是忍住了，低下头，继续擦锅。
她不能惹事，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她换了个方法，把热水倒进铁锅里，泡了一会儿，然后用手去搓。热水烫得她手心发红，油污还是黏在手上，搓得她皮肤都快破了。她就这样一遍一遍地泡，一遍一遍地搓，手心和手背都被烫得通红，起了好几个小燎泡，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把第一个铁锅洗干净了。她看着锅里反射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沾着油污，眼睛里布满血丝，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离婚后，我让前夫破产进监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她想起以前，她和沈经斌去餐厅吃饭，看到服务员洗盘子，她还天真地问沈经斌：“他们会不会很累啊？”沈经斌当时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傻丫头，我们花钱，他们干活，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你以后不用管这些，有我在，你永远不用干这些粗活。”
现在想想，那些话多可笑啊。天经地义？她现在干的，不就是这些“天经地义”的粗活吗？而那个说要养她一辈子的男人，却把她推进了地狱。
“咕噜噜……”她的肚子叫了起来。她才想起，今天中午只吃了半个沾灰的馒头，现在己经快晚上八点了，她还没吃饭。她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个馒头，馒头己经凉透了，还沾了点油污。她咬了一口，干硬的面渣剌得嗓子疼，她只能慢慢嚼，咽下去。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史珍香抬起头，看见几个穿着讲究的女人走进来，其中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王太太，以前经常和她一起参加贵妇下午茶，还夸过她的珍珠耳环好看。
王太太也看到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凑到旁边的女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几个女人立刻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嘲讽。
“哟，这不是史珍香吗？”王太太走过来，站在厨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沈总呢？没给你钱花了？”
史珍香低下头，继续擦锅，没说话。
“装什么哑巴？”王太太嗤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我得拍张照发朋友圈，让大家看看，昔日风光无限的沈太太，现在居然在餐馆洗盘子，真是……啧啧，丧家犬都不如啊。”
她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史珍香蹲在地上擦锅的样子。史珍香的后背对着镜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旧外套沾着油污，看起来狼狈极了。
“王太太，你别这样……”史珍香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屈辱。她不想被人这样拍照，不想被人当成笑话。
“我怎么了？”王太太得意地笑，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己。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谁还会记得你以前是史氏集团的大小姐？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周围的食客也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原来她就是沈经斌的前妻啊？怎么这么惨？”
“听说她爸的公司垮了，进了ICU，她没钱了呗。”
“活该！以前那么傲气，现在遭报应了！”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在史珍香的心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燎泡里，疼得钻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满是泡沫的池子里，没激起一点水花，就被油污盖住了。
可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擦着锅。她知道，现在不能哭，不能闹。她要是和王太太吵起来，李大海肯定会把她赶走，她就没地方赚钱了，父亲的医药费就没着落了。
她只能忍。
忍过这一切，等她攒够了钱，等她收集够了证据，她一定会让这些嘲笑她、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王太太发完朋友圈，又嘲讽了几句，才满意地走回座位。史珍香能听到她们在那边大声议论自己，笑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剩下的碗碟和铁锅都洗干净。手心的燎泡破了，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混着油污和热水，疼得她浑身发抖。可她不敢停，她怕一停，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终于，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她把所有的碗碟和铁锅都洗干净了。李大海走过来检查了一遍，故意挑了挑毛病：“这锅洗得还是不干净，明天再洗一遍。工资先给你五十，剩下的月底结。”
他扔给她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史珍香捡起那五十块钱，攥在手里。钱上还沾着油污，硌得她手心疼。可她却像握住了宝贝一样，紧紧地攥着。这五十块钱，是她今天一天的辛苦钱，是她用满手的燎泡换来的。
她走出餐馆，晚风一吹，手背和手心的疼更明显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又摸了摸内衣夹层里的小本子，里面记着张扬的消费记录。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躲在云后面，只有几颗星星在闪。她想起白天王太太拍照时的样子，想起李大海的刁难，想起那些食客的议论，眼泪又掉了下来。
可这一次，她没有哭太久。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
尊严？她现在没有资格谈尊严。
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把失去的尊严，加倍拿回来。
她攥紧手里的五十块钱，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即使手心和手背都在疼，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没有停下。
她要去医院看看父亲，然后把这五十块钱存起来，为父亲交医药费。
还要……继续收集证据。
沈经斌，王太太，李大海……你们一个个，都等着。
等我报仇的那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尊严。
她走到医院门口，看到ICU的灯还亮着，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她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旁边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缓解了一点喉咙的干疼。她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半个沾了油污的馒头，慢慢啃着。
馒头还是那么干硬，可她却吃得很认真。因为她知道，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才有力气报仇。
啃完馒头，她把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医院的公共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手。镜子里的女人，脸上沾着油污，眼睛红肿，手心和手背上全是燎泡，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她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史珍香，加油。你不能倒下。”
说完，她转身走出卫生间，找了个医院走廊的长椅，蜷缩着坐下来。她把外套裹得紧了点，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明天还要继续去餐馆干活。
虽然很累，虽然很疼，虽然很屈辱，但她知道，她离复仇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色越来越浓，医院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和仪器的滴滴声。史珍香靠在长椅上，慢慢睡着了。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五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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