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班头领命之后，立刻着手安排。他挑选了西名机灵且口齿伶俐的衙役，两人一组，分别扮作从邻近州县来的药铺采办，以及太原本地一家新开医馆的伙计，开始了对城中各大药肆的暗访。
与此同时，刘墉也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单一渠道。他利用批阅公文、接见属吏的机会，看似随意地向户房、工房的一些老成吏员问及太原药材行当的情况，特别是几家大药商的背景和口碑。
综合各方反馈，太原城的药材市场，主要被“济世堂”、“保和堂”、“仁心斋”三家大药号所把持。其中，“济世堂”历史最久，招牌最响，价格也最高；“保和堂”规模最大，分号遍布全城，生意做得最活；“仁心斋”则相对低调，但据说对一些珍贵药材的渠道掌握颇深。
值得注意的是，有老吏隐约提及，己倒台的胡永贵，其家族早年似乎也曾涉足药材生意，后来才专注于粮食，但与“保和堂”的东家似乎仍有不少往来。这条信息，让刘墉对“保和堂”多了几分关注。
几日下来，暗访的衙役陆续带回消息，并将采购到的药材样品秘密送至李官医处。
扮作外地采办的衙役回报：“大人，那‘济世堂’果然架子大，药材报价高出别家两成不止，但伙计言其药材皆是地道上品，童叟无欺。我们提出要看看大批量的货，他们只肯拿出少量样品，说是大货都在总库，需预定才能调看。”
另一组扮作本地医馆伙计的衙役则重点汇报了“保和堂”的情况：“‘保和堂’的伙计极为热情，价格也相对灵活。但我们提出要采购一批金银花、连翘等常用药时，他们拿出的货色看似不错，可若仔细翻看，发现袋底掺杂着一些颜色发暗、品相较次的。我们提出疑问，那伙计便讪笑着说‘量大难免有些许损耗，价格上好商量’，似乎习以为常。”
至于“仁心斋”，反馈则是中规中矩，药材品质尚可，价格适中，但并无特别出彩之处，也未见明显劣药。
另一边，李官医的查验结果也出来了。他带着几包样品和一份详细的验药文书来见刘墉。
“府尊大人，”李官医神色凝重，“经老夫仔细查验，从‘济世堂’购得的样品，确属上乘之选，炮制得法，药性保存完好。‘仁心斋’的药材，也算中规中矩，可用。”
他话锋一转，拿起从“保和堂”购来的那包金银花和连翘：“但这两味从‘保和堂’购得的药材，问题不小！这金银花，看似颜色形状尚可，但香气淡薄，且掺有约莫两成的陈旧货色，甚至混有少量形似的山银花，药效大打折扣！这连翘亦然，多有未开口者（药效差），且部分有明显受潮迹象！若用以治病，轻则延误病情，重则可能因其霉变而产生他症！”
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刘墉看着那些品相不佳的药材，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有问题！而且就出在规模最大、生意最“活络”的“保和堂”！
“李太医，依你判断，这是偶然现象，还是……”刘墉沉声问道。
李官医摇头道：“大人，若是偶然，岂会两种常用药同时出现品相问题？且那伙计态度，显是司空见惯。依老夫看，这‘保和堂’恐怕是长期以此等手段，以次充好，牟取暴利！他们将少量好药放在面上充门面，大批量的次货则卖给那些不懂行、或贪图便宜的医馆、药铺，甚至可能……流入一些慈善施药的场所，其心可诛啊！”
刘墉眼中寒光一闪。联想到傅山提及的明末旧事，以及胡永贵可能与“保和堂”的关联，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保和堂”绝非善类！其行为，不仅是不诚信，更是视人命如草芥！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刘墉下令，“张班头！”
“卑职在！”
“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保和堂’总号及各分号！重点查探其药材仓库位置、进货渠道、以及与大主顾的交易情况。特别是要留意，他们是否有将劣质药材供应给官办惠民药局、或是军中采购等渠道！”
“是！”
“另外，”刘墉沉吟道，“想办法接触一下‘保和堂’内部的人员，看看能否找到知情者，或是账房、库管之类可能掌握内情的人。但要万分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卑职明白！”
安排下去后，刘墉独自在签押房内沉思。“保和堂”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商业欺诈那么简单。其东家能与胡永贵有关联，说明其背后可能同样有官场势力的影子。周、胡虽倒，但他们的关系网未必彻底清除，或许有余党转而扶持像“保和堂”这样的商人，继续在民生要害领域牟利。
而且，药材不同于其他商品，其质量首接关乎百姓健康与性命。若真如李官医所言，劣药流入慈善机构或军队，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肃清吏治之后，整顿市场秩序，保障民生安全，同样是他这个知府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在刘墉全力部署调查“保和堂”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那位曾来拜访的老者傅山，在城北的居所，昨夜竟有不明身份之人潜入！虽未丢失贵重物品，但屋内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刘墉闻报，心中一震。是巧合？还是有人察觉到了傅山向官府提供了线索，故而前去探查或警告？
看来，这药材迷局背后的势力，嗅觉异常灵敏，而且，手段也颇为下作。
太原的水，越来越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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