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东家吴仁义被擒，其名下所有产业被查封，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太原全城。昔日车水马龙的“保和堂”各分号门前，此刻被衙役把守，贴上了刺眼的封条，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唾骂。府衙门口更是挤满了闻讯前来控诉或看热闹的民众，群情激愤。
刘墉深知民意汹汹，必须尽快审理此案，给百姓一个明确的交代。在初步清点查封的劣药、账册，并掌握了确凿证据后，他决定即刻升堂，审讯主犯吴仁义。
府衙大堂之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分立两旁，威严肃穆。刘墉端坐公案之后，面容冷峻。堂下，跪着的正是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吴仁义。
“吴仁义！”刘墉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你可知罪？”
吴仁义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青天大老爷！小人……小人知罪！小人不该以次充好，不该售卖劣药……求大人开恩，饶小人一命啊！”
“以次充好？售卖劣药？”刘墉冷笑一声，拿起张班头从仓库搜出的那块板结发霉的药材，掷于堂下，“此等霉变之物，也是‘次货’？这分明是毒药！你长期、大量囤积、售卖此等劣药、霉药，致使多少百姓延误病情，甚至深受其害？你为牟暴利，简首丧尽天良！”
接着，刘墉又命人抬上几大袋从仓库搜出的劣质金银花、连翘等，以及李官医出具的详细验药文书，当堂宣读。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吴仁义见无法抵赖，只得连连磕头认罪：“小人该死！小人利欲熏心！求大人看在小人初犯……”
“初犯？”刘墉厉声打断，“据本府查证，你‘保和堂’行此勾当己非一日！库中劣药堆积如山，岂是初犯可为？还有，前番有义士向本府揭发你等劣行，你竟敢派人深夜闯入其宅，搜寻恐吓，乃至伤人！此项，你又如何解释？！”
提到傅山之事，吴仁义脸色更加惨白，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刘墉观其神色，心知此事必有隐情，或许牵扯更深。他放缓了语气，但目光更加锐利：“吴仁义，你也是个精明人。当知按《大清律例》，制售假药劣药，致人死伤者，可处绞刑！你库中如此多霉变毒药，一旦流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便是将你凌迟处死亦不为过！”
吴仁义吓得在地，几乎昏厥。
刘墉话锋一转：“然，本府念你或非首恶，或许背后另有指使之人。你若能幡然醒悟，供出同党及背后指使，或可酌情量刑。若再执迷不悟，甘当他人替死鬼，则休怪本府法不容情！”
这番话，既是威逼，也是给吴仁义指出一条生路。吴仁义混迹商场多年，岂能不懂？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挣扎与恐惧。
刘墉并不催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堂上一片寂静，唯有吴仁义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吴仁义仿佛下定了决心，嘶声道：“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小人也是被迫无奈啊！这以次充好……并非小人一人之意……”
“讲！受何人指使？同党还有谁？”刘墉追问。
“是……是胡管事！不，是前粮商胡永贵的堂弟，胡永福！”吴仁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供述，“他……他仗着其堂兄的势力，强迫小人与他合作，他负责提供部分低价劣质药材来源，并……并打点上下关系，让小人的生意能顺利做下去……所得利润，他要分去大半……”
胡永贵的堂弟！刘墉眼中精光一闪！果然与胡永贵余孽有关！
“打点上下关系？打点何人？”刘墉抓住关键。
吴仁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主要……主要是打点按察使司衙门的司狱司（掌管监狱）的一个王姓副使，还有……还有咱们太原府衙工房的一位陈书吏……通过他们，打点一些官药采购和市面巡查的吏员，对……对咱们的生意睁只眼闭只眼……”
按察使司！府衙工房！虽然职位不算极高，但却是关键岗位！刘墉心中震怒，周、胡虽倒，但其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在暗中发挥作用，庇护着这些不法行径！
“那前番派人骚扰恐吓傅山先生，也是胡永福指使？”刘墉压下怒火，继续问。
“是……是他！他说那老家伙多管闲事，怕他泄露风声，所以想找出他手里可能有的证据，或者……或者让他闭嘴……”吴仁义不敢隐瞒。
“胡永福现在何处？”
“他……他平日并不常在‘保和堂’，小人也不知他具体住处，但他与‘悦来赌坊’的老板过从甚密，常在那里厮混……”
案情至此，豁然开朗！一个以胡永贵余孽胡永福为核心，勾结官府小吏，垄断、制售劣药的网络浮出水面。
刘墉当即下令：“张班头！立刻根据吴仁义供述，逮捕胡永福、按察使司王副使、府衙工房陈书吏等一干涉案人员！查封‘悦来赌坊’！”
“卑职遵命！”张班头领命，立刻带人如狼似虎般扑出府衙。
刘墉看着堂下瑟瑟发抖的吴仁义，沉声道：“吴仁义，你虽非首恶，但罪责难逃！暂且收押，待擒获胡永福等一干人犯，一并审理定罪！”
退堂之后，刘墉心情并未轻松。揪出胡永福和几个胥吏，只是斩断了这条利益链的末端。胡永福背后的残余势力是否还有更深背景？那些被“打点”的吏员究竟有多少？这些问题，都需要在接下来的审讯中一一厘清。
太原官场，经此一案，看来还需一场更深入的风暴来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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