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申将象征着家族财富命脉的钥匙交予苏清离，这个动作，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彻底震慑住了大堂内所有心怀鬼胎的人。
周氏母女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几乎是夹着尾巴，在一众下人复杂的目光中，狼狈地退出了正厅。
跪在地上的钱先生，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由两个家丁架着，领命而去，想必是要去交出他最后的权力。
一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波澜壮阔的内宅风暴，至此，终于尘埃落定。
苏申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神色沉静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欣慰，又有愧疚。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余的下人都退下。
“清离，今日之事，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GST的疲惫与温情。
“你大病初愈，又耗费了这许多心神，先回院里好生歇息吧。府里的事，不急于一时，慢慢来。”
苏清离微微颔首，行了个礼：“是，父亲。”
她正要转身离去，一个尖细却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却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大小姐留步！”
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比甲，眉眼精明，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快步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她是府里的管事婆子之一，姓孙，平日里最是见风使舵，惯会捧高踩低。
孙婆子几步走到苏清离面前，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手里还牵着一个眉清目秀，看起来不过十三西岁的小丫鬟。
“大小姐，您如今执掌中馈，身边怎能没有个得力的人伺候着？”
孙婆子一边说，一边将身后那个小丫鬟往前推了一把。
“这是我的远房侄女，名叫春桃，今年刚十西，手脚麻利，人也机灵，最是会看人眼色，伺候主子。老奴想着，大小姐您身边正好缺人，便自作主张，将她带来了，您瞧瞧，可还合心意？”
那个名叫春桃的小丫鬟，立刻怯生生地跪了下去，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春桃，见过大小姐。”
这看似是为主分忧的贴心之举，实则是一场心机深沉的投机。
孙婆子眼见刘氏一派彻底倒台，便迫不及待地想在新主子面前，抢占一个“头号心腹”的位置。
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主子身边做贴身丫鬟，这是内宅之中，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控制与监视手段。
她这是在用一个“活人”，来试探苏清离的态度，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她孙婆子，是第一个向新主子投诚的人。
大堂内，那些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下人们，又纷纷竖起了耳朵，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新上任的大小姐，会如何处理这第一件“人事任命”。
这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极具象征意义的困境。
若苏清离收下了这个丫鬟，便等同于接受了孙婆子的“投诚”，那日后，难免会被她以此为功，挟恩图报，甚至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眼线。
若她不收，便是驳了孙婆子这个“第一投诚者”的面子，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新主子不近人情，难以伺候”的坏印象，不利于日后收拢人心。
苏申也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钻营投机之举，有些不喜，但他并未开口，想看看女儿会如何应对。
苏清离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的小丫鬟春桃，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没有立刻说收，也没有说不收。
她只是缓缓地蹲下身子，用一种平视的目光，看着那个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
“你叫春桃？”
小丫鬟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奴婢……叫春桃。”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苏清离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清秀而又惶恐的脸，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苏清离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开局一具尸体：毒医嫡女她杀疯了“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
春桃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自己的一双小手，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与她年纪不符的、粗糙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薄薄的茧子，指甲缝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没有洗干净的泥土。
孙婆子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解释道：“哎哟，这孩子，是个干惯了粗活的，手脚难免粗糙了些，大小姐您别嫌弃……”
苏清离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春桃掌心的老茧。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你以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春桃被她的举动弄得更加紧张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姑母，见对方拼命地使眼色，才小声回答道：“回……回大小姐，奴婢以前……是在浆洗房帮忙的。”
“浆洗房？”
苏清离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那是个辛苦的差事。”
她站起身，目光，缓缓地转向了那个脸上堆满了假笑的孙婆子。
“孙管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你说她手脚麻利，人也机灵，最是会看人眼色，伺候主子。”
“可我怎么瞧着，这双手，倒更像是一双只会埋头干活，不懂钻营奉承的手呢？”
孙婆子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苏清离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声音陡然转厉。
“你将一个在浆洗房做了多年粗活的丫头，临时打扮一番，便带到我面前，谎称她是机灵懂事的贴身丫鬟人选。”
“你嘴上说着是为我分忧，实则，不过是想用自己的亲侄女，来我这里，抢一个从龙之功，占一个大丫鬟的体面位置！”
“你这哪里是举荐人才？你这是在欺上瞒下，以权谋私！”
“还是说……”
苏清离的目光，变得如同冰锥一般，狠狠地刺向孙婆子。
“在你孙管事看来，我苏清离，就只配用一个你临时从浆洗房里提拔上来的、连规矩都还没学全的粗使丫头来贴身伺候？”
“你这是忠心？还是瞧不起我这个新主子！”
这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字字句句，都打在了孙婆子的要害上！
孙婆子被这顶“瞧不起新主子”的大帽子，压得瞬间腿软，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大小姐饶命！老奴……老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啊！老奴只是……只是看这孩子可怜，想给她寻个好出路……”
“是吗？”
苏清离冷笑一声，她不再理会这个投机失败的蠢货。
她缓缓走到那个依旧跪在地上，早己吓傻了的小丫鬟春桃面前。
她再次蹲下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看着春桃那双惊恐的眼睛，声音，再次变得温和。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院里当差。”
春桃和孙婆子都愣住了。
苏清离却没有停下，她牵起春桃那只粗糙的手，对着在场所有尚未退去的下人，用一种清晰而又坚定的声音，宣告道。
“但是，不是做我的贴身丫鬟。”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从我身边，二等丫鬟的位置做起。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真正的规矩，什么时候，凭自己的本事，洗净了这身浆洗房的痕迹，再什么时候，来当我的大丫鬟。”
“我苏清离身边，不养只会投机钻营的废物，也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踏实肯干的忠心之人。”
她说完，便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牵着那个一脸茫然，却又感动得泪流满面的小丫鬟的手。
她缓缓地，朝着正厅外，那片属于她的、崭新的天地，走了出去。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苏申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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