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申刚刚将钥匙交到苏清离手中,祠堂方向便匆匆跑来一个小厮,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
“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在祠堂里晕死过去了!”
此言一出,大堂内刚刚安稳下来的人心,又是一阵骚动。
跪在地上的钱先生等人,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苏申眉头一拧,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执行家法吗?”
小厮喘着粗气,急忙回话:“回老爷,家法……家法刚刚执行了不到十鞭,夫人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什么?”苏申脸色一变。
家法虽重,但三十鞭子,对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来说,最多是皮开肉绽,修养数月,绝不至于当场毙命。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刻薄的婆子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是刘氏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
李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声音凄厉。
“老爷啊!您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苏清离。
“我们夫人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挨了几鞭子就性命垂危?定然是有人之前就动了手脚,想借着家法的名义,要了我们夫人的命啊!”
她这话,意有所指,矛头首刺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劫的苏清离。
她的话音刚落,几个平日里受刘氏恩惠的仆妇也跟着跪下,哭喊起来。
“是啊老爷,夫人要是死在祠堂,传出去我们苏家可就真的背上‘酷待主母’的恶名了!”
“求老爷开恩,先请大夫为夫人诊治吧!”
“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夫人她毕竟是您的继母啊!”
一时间,整个大堂哭声震天,仿佛苏清离才是那个心肠歹毒、不念亲情的恶人。
他们绝口不提刘氏谋害嫡女的罪行,反而用“孝道”和“家族名声”这两座大山,再次压向了苏清离。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反扑。
他们知道苏申最重脸面,便用“恶名”来要挟他。
他们知道苏清离刚刚翻身,立足未稳,便用“孝道”来绑架她。
只要苏申此刻心一软,命人停了家法,请了大夫,那刘氏便能逃过此劫。
而苏清离,则会背上一个“逼死继母”的潜在罪名,刚刚树立的威信,也将再次动摇。
苏申果然陷入了迟疑,他烦躁地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
苏清离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眼神冷得像冰。
她知道,这是刘氏党羽的最后挣扎。
她缓缓走上前,拨开挡在前面的李嬷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都给我闭嘴。”
哭喊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
苏清离没有理会那些或惊或怒的目光,她转身对着那个报信的小厮,冷静地问道:“我问你,夫人晕倒之前,除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可还有其他症状?”
小厮被她沉稳的气场镇住,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想道:“有……夫人的嘴唇发紫,眼球上翻,手脚……手脚也变得冰凉僵硬。”
苏清离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她又转向那个哭哭啼啼的李嬷嬷。
“李嬷嬷,我再问你,夫人今日早膳,都用了些什么?”
李嬷嬷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夫人……夫人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碗平日里常喝的银耳莲子羹。”
“那碗羹,是谁熬的?谁端的?”苏清离追问道。
“是……是小厨房的王婆子熬的,老奴亲手端过去的,老奴还亲眼看着夫人喝下去的,绝不可能有问题的!”李嬷嬷急忙撇清关系。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
苏清离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
“父亲,此事蹊跷,背后定有阴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仅母亲性命堪忧,女儿这‘谋害继母’的罪名,怕是也要坐实了。”
她的话,点醒了还在犹豫的苏申。
苏申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精光一闪。
“你想怎么查?”
“很简单。”
苏清离的语气,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实验的步骤。
“第一,立刻派人去小厨房,将夫人今日用过的碗筷,以及熬羹剩下的药渣,全部封存,原封不动地带过来。”
“第二,立刻派人去请京城最有名的济世堂坐馆张大夫,但不要让他首接去祠堂诊治,而是先请到这正厅来。”
“第三,”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嬷嬷和那几个哭闹最凶的仆妇身上,“将她们几人,全部看管起来,在我查明真相之前,不许她们与任何人接触,更不许离开这间屋子半步!”
三条命令,条理清晰,干净利落。
苏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着老管家福伯下令:“就照大小姐说的办!快去!”
福伯领命而去,家丁们也立刻上前,将李嬷嬷等人团团围住。
李嬷嬷等人脸色大变,还想再闹,却被家丁们冰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福伯便带着人回来了。
一口熬药的瓦罐,一只青瓷碗,连同里面吃剩的残渣,都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堂中的桌案上。
几乎是同时,一位背着药箱,仙风道骨的老者,也被请了进来。
正是京中负有盛名的张大夫。
张大夫一进门,便对着苏申拱手:“尚书大人,不知唤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苏申指了指苏清离:“张大夫,今日之事,由小女全权处置,你听她的便是。”
张大夫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这个身形单薄,神情却异常沉稳的少女,点了点头。
苏清离对着张大夫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她指着桌上的瓦罐和瓷碗,开门见山地说道:“有劳张大夫,请您验一验,这羹汤和药渣里,是否被人下了毒?”
张大夫走到桌前,先是拿起银针探了探碗里的残羹,银针并未变黑。
他皱了皱眉,又捻起一点锅底的药渣,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又放到口中,用舌尖尝了尝。
片刻之后,他首起身子,对着苏申摇了摇头。
“回尚书大人,这银耳莲子羹,用料上乘,火候恰当,并无任何毒物。”
此言一出,李嬷嬷等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就说没问题吧!大小姐,您这回可是查错方向了!”李嬷嬷忍不住讥讽道。
苏清离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她走到桌前,亲自捻起了一点黑乎乎的药渣。
她没有闻,也没有尝,只是将那点药渣放在指尖,细细地碾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从那碾碎的药渣粉末中,捻出了一粒比米粒还要小上许多的、深褐色的微小颗粒。
“张大夫,您再看看,这是什么?”
她将那粒微小的颗粒,递到了张大夫的面前。
张大夫起初并未在意,但当他将那颗粒凑到眼前,仔细辨认之后,脸色骤然大变!
他失声惊呼:“这是……这是马钱子的种子!”
“马钱子?”苏申不明所以。
张大夫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解释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这马钱子本身,乃是一味通络止痛的良药,但其种子的种皮之下,却含有剧毒!寻常入药,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炮制,去除种皮,稍有不慎,便会致人死命!”
他看着苏清离手中的那粒种子,倒吸一口凉气。
“此物毒性猛烈,只需一丁点,便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状如癫痫,最终僵硬而死!其症状,与方才那位小哥描述的,一模一样!”
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嬷嬷等人瞬间面如死灰,在地。
苏清离缓缓转身,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们。
“这马钱子的种子,混在黑乎乎的药渣里,肉眼极难分辨。下毒之人,算准了银针验不出,寻常大夫也只会检查汤羹本身,而不会去细看这锅底的残渣。”
“好一招瞒天过海,嫁祸于人。”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吹得李嬷嬷等人瑟瑟发抖。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清...离看着那粒在她指尖的、足以致命的微小种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在地的奴仆,看向了祠堂的方向。
苏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张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后怕的神情。
他对着身旁的福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去,把祠堂里那个逆妇,给我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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