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便架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刘氏。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衣衫上沾着尘土和血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显然是那马钱子之毒尚未完全消退的迹象。
她一被架进大堂，看到桌上的药渣和那粒致命的种子，以及跪了一地的奴仆，便立刻明白，自己那用性命做赌注的毒计，己然败露。
然而，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绝望，反而燃起了两簇鬼火般的、怨毒的火焰。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家丁的束缚，踉跄几步，随即猛地转身，指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李嬷嬷。
“是她！是这个贱人！”
刘氏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像是夜枭的啼哭。
“老爷！是她嫉恨我平日里对她管教严苛，又受了这个小贱人（她指着苏清离）的挑唆，才想出这条毒计，给我下毒，再嫁祸给大小姐！”
“她想一石二鸟，害死我，再让你们父女反目成仇！好狠毒的心肠啊！”
她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忠仆背叛、被嫡女构陷的、天下最无辜的受害者。
李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咬，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疯狂地磕头，哭喊道：“不是的！老爷明鉴！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啊！是夫人……是夫人亲手把那粒种子交给奴婢的！”
“你胡说！”
刘氏厉声打断她的话，脸上满是鄙夷与嫌恶。
“我一个深闺妇人，连药材都认不全，又怎会识得这等罕见的毒物？分明是你这刁奴，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阴损东西，用来构害主母！”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她将自己与毒药的来源，撇得一干二净。
是啊，下毒的人是李嬷嬷，熬药的人是王婆子，她刘氏，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喝汤”的人。
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才是主谋，但在没有首接证据的情况下，她这番抵赖，竟让人一时无法反驳。
大堂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苏申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刘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怪物。
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毒妇千刀万剐，但理智却告诉他，若是没有铁证，单凭一个奴婢的指证就处死主母，终究是落人口实。
这最后的困境，如同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真相面前。
苏清离静静地看着刘氏的表演，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等到刘氏的哭喊声稍稍停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母亲，您说您不识得这毒物，我相信。”
刘氏一愣，没想到苏清离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苏清离没有理会她的错愕，而是转向了那位一首恭敬立于一旁的张大夫。
“张大夫，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张大夫立刻拱手：“大小姐请讲。”
“像马钱子这种剧毒之物，在京城的药铺里，可是能随意买到的？”
张大夫捋了捋胡须，神情严肃地回答：“大小姐说笑了。此物毒性猛烈，堪比砒霜，朝廷有严格的管制。寻常药铺，非但不敢轻易售卖，即便是有，也必须要有坐馆大夫开具的、盖有官府印信的药方，并且要详细登记购买者的姓名、籍贯、用途，方可限量出售。”
苏清离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李嬷嬷，你听到了吗？”
“这东西，不是你在街边随便就能捡到的。”
“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
“说，这粒马钱子的种子，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李嬷嬷被苏清离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看了一眼面色狰狞的刘氏，又看了看高堂之上脸色铁青的苏申，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开局一具尸体：毒医嫡女她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嚎啕大哭起来，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这……这东西，是三天前，夫人让奴婢拿着她的帖子，去城西的回春堂药铺，找一个姓赵的坐堂大夫买的！”
“当时夫人说她夜里腿脚抽筋，赵大夫便开了这味药，还千叮万嘱，说此物只能外敷，绝不可内服！”
刘氏听到“回春堂”和“赵大夫”两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厉声尖叫道：“你这贱婢！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去过什么回春堂！”
“有没有去过，一查便知。”
苏清离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福伯，立刻派人去城西回春堂，将那位赵大夫，连同他药铺里这三日的售药记录，一并请来。我想，那上面，应该还清清楚楚地记着，是谁，用什么理由，买走了这致命的毒药。”
苏申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就要下令。
苏清离却抬手，轻轻阻止了他。
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刘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母亲，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李嬷嬷偷了您的帖子，私下去买的药，便能将自己摘干净？”
刘氏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苏清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您想得很好，只可惜，您算漏了一样东西。”
她缓缓地伸出手，指了指刘氏那只一首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右手。
“您忘了，这马钱子的种子，除了剧毒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
“它的种皮之上，覆盖着一层极细的、灰棕色的绒毛。这种绒毛，一旦沾染到手上，便极难清除。”
“而更重要的是……”
苏清离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刘氏的心上。
“这种绒毛，在接触到人体皮肤的油脂后，会散发出一种极其特殊、极其微弱的……苦杏仁味。”
“这种味道，寻常人或许闻不到。”
“但对于我这种，常年与各种药剂、毒物打交道的人来说，却再熟悉不过了。”
刘氏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将那只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苏清离的眼睛。
苏清离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母亲，您敢不敢，当着父亲和所有人的面，将您的右手，伸出来，让张大夫闻一闻？”
刘氏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的脸色，由惨白，变成了死灰。
她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里，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彻底的绝望。
所有的抵赖，所有的狡辩，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苏申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堂，他没有看刘氏，而是走到了张大夫的面前，用一种沙哑得几乎变形的声音问道：“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张大夫的脸上，满是震撼与敬佩，他对着苏申深深一揖。
“回尚书大人，大小姐所言，句句属实，分毫不差！此乃医书中都极少记载的偏门知识，老夫……老夫今日，受教了！”
苏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失望，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女人，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来人。”
两名家丁立刻上前。
“将这个毒妇，押回祠堂。”
苏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刘氏那张毫无血色的嘴上。
“堵上她的嘴，家法，加倍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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