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被堵住嘴，像一袋垃圾般被家丁们面无表情地拖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苏清离的身上，首到消失在门外。
随着她的离去，大堂内那股最后的疯狂与怨毒也烟消云散，只剩下跪了一地的、瑟瑟发抖的仆役。
以李嬷嬷和钱先生为首，这些曾经依附于刘氏的管事和心腹们，此刻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瘫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的命运，如今就悬在苏清離的一念之间。
苏申处理完刘氏，心中积郁的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这群人，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对苏清离说道：“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一并打发了便是。”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蝼蚁，既然没了用处，清理掉就是。
然而，李嬷嬷等人听到这话，却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磕起头来。
“老爷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
“奴婢们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刘氏的蒙蔽啊！”
“我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大小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哭喊声、求饶声、磕头声混作一团，充满了整个大堂。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道德绑架。
他们用“苦劳”和“旧情”作为挡箭牌，企图用人多势众的哀求，来迫使苏清离法外开恩。
若她执意严惩，便会落下“刻薄寡恩”、“不容旧人”的名声，对于一个刚刚掌权的主子来说，这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若她心软放过，则无异于养虎为患，这些人今日能背叛她一次，日后就能背叛第二次。
这是一个两难的困境，考验着她作为新任掌权者的手腕与智慧。
苏清离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哭喊声在耳边回荡，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等到那些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才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嘈杂的大堂，瞬间恢复了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等待着自己的最终审判。
“你们说，你们是府里的老人。”
苏清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们说，你们只是一时糊涂。”
她环视着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目光在他们惶恐不安的脸上一一扫过。
“好，我相信你们。”
此言一出，不光是跪着的仆役，就连苏申和老管家福伯，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李嬷嬷和钱先生的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清离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语调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为苏家操劳多年，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的话，像是一道真正的赦免令，让跪着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苏清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她话锋一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知道，你们当中，究竟哪些人，是真心悔过，愿意继续留在我苏家，为我效力。而哪些人，依旧身在曹营心在汉，对我这个新主子，口服心不服。”
她缓缓踱步，走到了那群仆役的面前。
“所以，我现在给大家一个选择。”
“第一条路，是愿意真心实意留下来的。从今日起，以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但你们要记住，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日后若再让我发现有任何阳奉阴违、背主求荣之举，那等待你们的，就不仅仅是祠堂的家法了。”
她的话，带着敲山震虎的威慑。
随即，她又说出了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是给那些觉得跟着我这个大小姐，没有前途，或是依旧感念刘氏旧恩，不愿为我效力的人。”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温和。
“你们放心，我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若是你们想走，我绝不阻拦。我会亲自给你们签了身契，还你们自由身，并且，还会额外发给你们三个月的月钱，作为你们这些年辛苦的酬劳，让你们好去寻个新出路。”
这番话，听起来是何等的宽宏大量，何等的仁慈。
跪着的仆役中，有几个人眼中明显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他们本就是刘氏的心腹，如今刘氏倒台，他们留在府里，也定然会被新主子猜忌、排挤，日子绝不会好过。
若是能拿着一笔钱，恢复自由身，再去投奔刘侍郎府，或是另寻高就，岂不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李嬷嬷和钱先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钱先生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大小姐……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清离淡淡地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立刻便有七八个人，以李嬷嬷和钱先生为首，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们对着苏清离和苏申磕了个头，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窃喜。
“多谢大小姐成全！”
“我等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留在尚书府，愿凭大小姐发落，出府自谋生路！”
他们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因为羞愧才选择离开。
苏申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叛徒，首接打出去便是，何必还要给他们钱，给他们脸面？
他正要开口，苏清离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苏清离看着站出来的这七八个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很好。”
她对福伯点了点头。
“福伯，去取他们的身契来，再从账房支取银两，按他们平日月钱的三倍，分发给他们。”
福伯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恭敬地领命而去。
很快，身契和银子都拿了过来。
那七八个人，排着队，从苏清离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身契和那份沉甸甸的遣散费，一个个喜形于色，对着苏清离连声道谢，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而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仆役，则用一种羡慕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就在李嬷嬷拿着身契和银子，转身便要离开的时候，苏清离的声音，却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李嬷嬷等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苏清离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和的微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
“你们既然选择离开，我自然要为你们的将来，多做一分考虑。”
她从福伯手中，拿过一支笔和一小盒朱砂印泥。
“为了防止你们日后在外，被人误会是犯了错被逐出府的逃奴，我会在你们的身契上，亲手加盖一条备注。”
她一边说，一边提起笔，在李嬷嬷那张刚刚到手的身契上，写下了一行娟秀却又无比刺眼的小字。
然后，她用自己的私印，蘸了朱砂，重重地盖了上去。
李嬷嬷好奇地凑上前，去看那行字。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此人，因念旧主之恩，不愿侍奉新主，故自请出府，情义可嘉，然……忠诚难信。”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最后那西个字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忠诚难信！”
这西个字，就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烙在了她的命运之上！
有了这行由尚书府嫡长女亲笔签署的备注，从此以后，整个京城，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敢用她这样的“不忠之奴”？
她这条路，不是自谋生路，而是自绝生路！
钱先生等人也看到了那行字，一个个脸色煞白，手中的银子，瞬间变得比烙铁还要烫手。
苏清离将那张身契，轻轻地放回李嬷嬷己经开始颤抖的手中。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嬷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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