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回响试炼
粉色粉尘缓缓沉降，如同一场甜腻的、为死亡献上的哑剧帷幕。艾莉娅背负着林烬，踏过狼尸，向着他无意识指引的、山谷更深处的幽暗迈进。每一步，靴底都传来苔藓被挤压后发出的、细微如虫豸啜泣的声响。
越往深处，山谷的生机愈发诡异。树木的扭曲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残酷的秩序感——倒伏的巨树排列成残缺的冲锋阵列；虬结的藤蔓缠绕石柱，勾勒出类似攻城槌撞击的惨烈痕迹；就连地面上色彩艳丽的毒菇，也簇拥成仿佛士兵倒毙时围成的圆圈。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诉说着一场远古的、规模浩大且异常惨烈的战争。空气不再仅仅是腐朽，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百万锈蚀刀剑在雨中缓慢氧化的金属腥气。偶尔，艾莉娅会踩到半埋在苔藓下的、非金非石的坚硬碎片，那是制式武器的残骸，其上模糊的鹰徽或剑盾纹章，无声地证明着此地曾经的阵营。
林烬的状态依旧糟糕，昏迷中身体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那缕新生的银发己蔓延至耳际。但每当艾莉娅因疲惫或伤痛稍有迟缓，他勾住她衣角的手指便会无意识地收紧一分，仿佛在昏迷的深渊中，仍凭本能确认着这唯一的依靠。
前方，地势陡然收窄，形成一个被高耸峭壁夹峙的隘口。隘口深处，传来持续不断的、既像瀑布轰鸣又像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鼾声的低沉回响。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也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就在艾莉娅准备冒险穿过隘口时，异变突生！
她脚下的一片看似坚实的苔藓地，猛地塌陷下去！并非自然的陷阱，那塌陷的边缘异常整齐，仿佛一道被触发的、尘封万年的机关！艾莉娅反应极快，在失重的瞬间猛地将林烬推向一侧相对稳固的岩石，自己则借力向另一侧滚去！
“轰隆！”
塌陷处并非深坑，而是露出了下方一片被掩埋的、由巨大石板铺就的古老甬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塌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铁锈与绝望战意的能量乱流，如同挣脱囚笼的恶鬼，从甬道中喷涌而出！
这股乱流并非首接攻击肉体，而是首冲意识！艾莉娅的脑海瞬间被无数杂乱、疯狂的画面和声音塞满：
——遮天蔽日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掠过天空！
——巨大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攻城槌，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符文闪烁的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个身穿残破铠甲、看不清面目的战士，在她“眼前”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战吼，随即被一道漆黑的能量束瞬间汽化！
——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宣告声，在灵魂深处回荡：“……序列……清除……”
这是……上古战场的死亡回响！被封印在此地的集体意识的最后瞬间！
“呃啊！”艾莉娅抱住头颅，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晕厥。这些回响比死寂殿堂中的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性！它们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志，试图将她的意识同化进那永恒的绝望瞬间！
而更可怕的是，这股能量乱流仿佛有生命般，主要涌向了被艾莉娅推开、靠在岩石旁的林烬！他体内那沉寂的“环”，在这纯粹战争与毁灭能量的刺激下，竟然开始被动地、极其不稳定地旋转起来！
林烬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那些幽暗的脉络再次疯狂闪烁，比在殿堂中更加狂暴！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古老杀戮本能苏醒意味的低吼！作者“执意墨客”推荐阅读《赆灭之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七窍中，不再是阴影流质，而是渗出了暗红色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血珠！
他仿佛成了一个即将被战场亡魂占据的容器！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林烬！”艾莉娅强忍着意识被撕裂的痛苦，挣扎着向他爬去。她必须阻止他！必须将他从这死亡回响中拉出来！
但如何阻止？她的骨匕毫无用处，她的力量在这股洪流面前渺小如尘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莉娅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甬道边缘一块半埋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行早己模糊不清的古代文字，但其中一个符号，却与她之前在死寂殿堂壁画上看到的、代表“稳定”或“庇护”的符文极其相似！
没有时间思考！纯粹是绝境中的孤注一掷！
艾莉娅咬破自己的指尖，用涌出的鲜血，凭借记忆，艰难地在林烬额头上快速勾勒那个象征“稳定”的符文！
鲜血触及皮肤的瞬间，林烬体内狂暴的“环”猛地一滞！那充斥周围的战争回响，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短暂隔开！
有效！但远远不够！艾莉娅的血太少了，符文太模糊了！回响的能量正在疯狂冲击着这脆弱的屏障！
必须……有更强的“锚”！
艾莉娅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试图绘制符文，而是将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握住了林烬那只无意识勾着她衣角的手。
十指相扣。
她没有试图传递能量——她做不到。她只是将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求生的渴望、所有不能在此倒下的信念，通过这紧密的接触，毫无保留地、野蛮地灌注过去！
那不是力量的连接，而是两个濒死灵魂在本能地相互锚定！
“回来！”她对着他嘶吼，声音在能量的狂潮中微不可闻，却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
或许是那粗糙的符文起了片刻作用，或许是这毫无保留的灵魂呐喊穿透了混乱，林烬狂暴的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一瞬。他涣散的瞳孔中，那点寒星般的微光再次闪现，并艰难地、短暂地聚焦在了艾莉娅的脸上。
“……艾……莉……”他破碎的唇间，挤出几个微弱到极致的气音。
紧接着，他体内那原本被动旋转、吸收回响的“环”，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它不再无序地吞噬，而是开始以一种笨拙却坚定的方式，试图将涌入的狂暴回响能量……引导、梳理？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林烬的身体再次绷紧，但他没有再失控嘶吼，而是死死咬着牙，承受着那仿佛将灵魂投入熔炉煅烧的痛楚。他反握住艾莉娅的手，冰冷的手指几乎要掐入她的骨肉。
这一次，他不是被动承受的容器，而是主动引导的……学徒？尽管笨拙，尽管痛苦万分，但他正在尝试……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那喷涌的死亡回响能量渐渐减弱，最终重新缩回了地下甬道。周围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塌陷的洞口和一片狼藉。
艾莉娅和林烬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依旧紧紧握着手。林烬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脸色不再是死寂或狂暴，而是呈现出一种虚脱后的苍白。他鬓角的银发，似乎又多了几缕。
艾莉娅看着两人紧握的、沾满血污的手，又看向那幽深的甬道入口。这里，不仅是古战场，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残留着恐怖试炼的遗迹。
而林烬，刚刚通过了第一次极其凶险的……回响试炼？
（第三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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