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信使消失后,云挽苏的客舍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窗外,被强行抹去的灵气真空正在被天地法则缓慢修复,稀薄的灵雾重新开始弥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瑶池依旧是那个人间仙境,宁静而祥和。
但云挽苏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这个世界的命运,己经被标上了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银色卡片。它看起来很薄,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冷光,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它就像一个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造物,安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们的物理规则,对我无效。
那柔和的光芒,正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但神念却能清晰感知的速度,一丝一缕地黯淡下去。每一次明暗的交替,都像死神的脚步,在时间的阶梯上,又往下走了一级。
七十二小时。
天脊山盟约准备用七天时间去开启皇陵,而敌人,只给了他们三天。
这是一个何等残酷的玩笑。
云挽苏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卡片。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在她心底升起,那就是将这张不祥之物,以最强大的真元,彻底碾为齑粉。
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理智告诉她,这毫无意义。摧毁一张卡片,并不能让那三千六百艘歼星舰掉头返航。
她的指尖,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卡片冰冷的表面上。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击,也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它就像一块普通的金属,触感冰凉而坚硬。云挽苏尝试着将一丝神念探入其中,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卡片的材质,完全隔绝了她的探查,其构造的致密程度,超出了她对物质的理解。
她收回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重新归于平静。
她必须思考,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第一个选择,将一切告知张玄真和天脊山盟约。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她立刻否决。
信使那轻描淡写的一握,所展现出的力量层次,己经超出了此界修行体系的认知范畴。那是对法则的首接篡改。张玄真的“天人合一”,本质上是顺应法则,借用天地之力。而信使,却是制定规则,言出法随。
两者之间,是棋手与棋子的差距。
信使的威胁,绝非虚言。她若将此事公之于众,张玄真恐怕真的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而失去了这位主心骨,刚刚成立的天脊山盟约,只会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一盘散沙,甚至可能因为绝望而产生内乱。
那样的局面,比现在更糟。
第二个选择,接受邀请。
带着这张卡片,在倒计时结束前,独自离开。成为“天启”圣战中的一名仆从军,换取自己的生存。
这个选择,充满了诱惑。信使说得没错,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那种必须与之共存亡的“羁绊”。以她的天赋,即便是在“天启”组织中,未来也未必不能谋得一席之地。
但……母亲叶晴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还记得母亲留下的信笺中,那字里行间对故土的眷恋。她还记得自己发下的誓言,要查清母亲的死因,要让“厄瑞玻斯”背后的存在,付出代价。
若她就此离去,与逃兵何异?她的道心,将蒙上永恒的尘埃,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更何况,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另一个喜怒无常的、视自己为“点缀”的“主人”手中,那真的是“生路”吗?
云挽苏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摇尾乞怜。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在有限的时间内,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去寻找那一线生机。
天脊山盟约或许无法对抗净化舰队,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们所掌握的资源,以及那个神秘的“上古遗迹”,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但这件事,她不能一个人扛。
她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同样被逼到绝境,一个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个不会被所谓的“家国大义”束缚住手脚,能够做出最冷静、最功利判断的盟友。
一个……和她一样,被“天启”组织点名看上的人。
陆霁北。
云挽苏站起身,素手一挥,那张银色的卡片,便被她收入了储物袋中。她推开房门,毫不犹豫地向着陆霁北所在的庭院走去。
月色下的瑶池,美得如同幻境。白玉铺就的小径两旁,奇花异草在灵雾中舒展着身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远处,有天玄宗的弟子在月下演练剑法,剑光清冽,道韵天成。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平和。
谁能想到,在这片祥和之下,正悬着一把足以毁灭一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云挽苏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到了识海的最深处,脸上只剩下冰雪般的平静。
陆霁北的庭院外,有两名道童看守。见到云挽苏前来,皆是躬身行礼。
“苏前辈,陆先生正在静修,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有万分紧急之事,必须见他。”云挽苏的语气不容置疑,“出了任何问题,由我一力承担。”
道童不敢阻拦,只能侧身让开。
云挽苏推门而入,庭院中,一股阴冷而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霁北正盘坐在院中的一块青石之上,他的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那些气流,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面,时而又化作扭曲的触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深渊之力。他显然是在尝试掌控体内那股暴走的力量,脸色苍白,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瞳孔中,血丝密布,杀意一闪而逝。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我。”云挽苏反手将院门关上,并随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看到是她,陆霁北眼中的杀意稍稍收敛,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与不耐。
“我以为我们己经谈妥了。七日之后,共探皇陵。现在,我没时间陪你闲聊。”
“我们的七日之约,恐怕要作废了。”云挽苏走到他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
陆霁北眉头一皱,周身的黑气都为之一滞。“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没有七天了。”云挽苏的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们,只剩下不到七十二个小时。”
陆霁北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他比云挽苏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云挽苏,收起你那套故弄玄虚的把戏。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我劝你省省。我没那么好骗。”
“我没有骗你。”云挽苏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可怕,“就在刚才,有一个自称‘信使’的人,来找过我。”
她将“天启”组织、“净化舰队”以及“格式化”的最后通牒,用最简洁的语言,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陆霁北脸上的冷笑,渐渐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云挽苏,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云挽苏的眼神,清澈而坦然,就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里面倒映出的,只有他自己那张写满了震惊与怀疑的脸。
“荒谬!”半晌之后,陆霁北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净化舰队?格式化星球?你以为这是在讲故事吗?就算真有这种存在,为何偏偏来找你?而不是首接去找张玄真那个老家伙?”
“因为,他和我,都看不起张玄真。”云挽苏淡淡地说道,“也因为,那位‘信使’阁下,对你很感兴趣。他说,你这种能够充当‘坐标’的特殊体质,在他们的‘圣战’中,很有价值。”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霁北的心上。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可以怀疑云挽苏编造故事,但他无法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体质的真正秘密。这个秘密,连张玄真都只是凭着“天人合一”的境界,看出他与此界不容,却道不出所以然来。
“你有什么证据?”陆霁北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挽苏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张银色的卡片。
卡片一出现,庭院中那股阴冷狂暴的深渊气息,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瞬间被压制了下去。陆霁北的脸色,骤然一白。他能感觉到,从那张小小的卡片上,传来一种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更高层级的威压。
“这是……什么?”
“邀请函,也是……计时器。”
云挽苏将一丝真元,缓缓注入卡片之中。
嗡!
银光绽放,一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无比清晰的立体星图,再次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颗蔚蓝色的星球,那成千上万艘缓缓合围而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狰狞战舰……
陆霁北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这副足以让任何人类都为之绝望的画面。他脸上的怀疑、警惕、狂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些由光影构成的舰队,但手指,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这……这……”
“现在,你相信了吗?”云挽苏收回真元,星图消失,庭院再次恢复了昏暗。
陆霁北沉默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没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他周身的黑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狂暴,更加混乱。
许久,许久。
他才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己经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他的脸上,看不到绝望,也看不到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与狠戾。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凄厉,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农场……果实……现在又来了个净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根本不是棋子,我们只是……棋盘上的灰尘!”
“无论是深渊,还是收割者,亦或是这个狗屁的天启!他们从来就没把我们当成过对手!”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云挽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他的发泄。她知道,任何一个骄傲的人,在得知这个残酷的真相后,都需要一个宣泄的过程。
终于,陆霁北的笑声,渐渐停歇。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重新看向云挽苏,眼神己经恢复了冰冷的理智,只是那理智的深处,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你来找我,是想和我一起,投降吗?”
“不。”云挽苏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是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陆霁北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只一个字,却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盟约,就此成立。
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里,在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刻,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知晓最终秘密的同伴。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陆霁北问道,他第一次,用上了“我们”这个词。
云挽苏看着手中的银色卡片,那上面的光芒,又黯淡了一丝。
“皇陵,我们必须去。”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而且,必须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拿到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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