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陆霁北苏醒时唯一的知觉。
那并非眼不能视的黑暗，而是一种更深邃、更本质的虚无。像是沉入万丈寒潭之底，水压从西面八方挤来，剥夺着他的感知，冻结着他的思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仿佛灵魂被抽离出来，悬浮在一片永恒的死寂之中。
这是……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一点微弱的、却又无比坚韧的温暖，便从他“胸口”的位置，悄然传来。
那温暖很轻，如同一根羽毛落在心湖。但在这片绝对的死寂里，它却像是一颗恒星，瞬间撕裂了无尽的黑暗，为他那即将飘散的意识，提供了一个可以停泊的、唯一的坐标。
灯……
是那盏灯。
他想起来了。
燃烧神魂，铸造灯盏，接引她的魂光。
她……
云挽苏。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他混沌的意识海中炸响。记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虚无的堤坝。与那畸形怪物对峙的画面，斩魂之剑的决绝，她魂光归入灯盏的安然，以及自己最后力竭倒下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核心发射井那冰冷的、布满金属管线的穹顶。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法则对撞后留下的、淡淡的焦灼与肃杀之气。
他还活着。
陆霁北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盏古朴的青铜灯，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离他的身体约莫一寸的距离。灯盏上，那枚造化玉碟碎片散发着温润的宝光，灯芯处，一簇琉璃色的火焰，正平稳而有力地燃烧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与这盏灯之间，存在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无法被切断的联系。这盏灯，是他用自己的灵魂碎片铸就的骨架，用自己的本源之力点燃的灯火。
而在那跳动的焰心之中，他能清晰地“看”到，一道娇小的、近乎透明的身影，正安详地蜷缩着，仿佛一个沉睡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
是她。
云挽苏。
她安全了。
确认这一点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从灵魂的最深处席卷而来。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极限的、源自本源的空虚与剧痛。仿佛他的灵魂，变成了一件布满了无数裂痕的瓷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让那些裂痕，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充满了力量，却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去驱动。
“别乱动。”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陆霁北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身影。
张玄真就站在几米之外，负手而立。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了一些，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云淡风轻，多了一丝深不见底的凝重。
“你燃烧神魂过度，本源亏空，虽有我以龙脉精元为你重塑肉身，但神魂之伤，非外力能愈。现在的你，就像一个装着引擎的瓷娃娃，稍微一动，就可能碎掉。”
陆霁北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胸口的那盏灯，沙哑着嗓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她……怎么样了？”
“活着。而且，活得比你想象的要好。”张玄真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赞叹。
“这盏‘铸魂灯’，以你的‘虚无’为基，以我的‘造化’为芯，己然超脱了法宝的范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满级大佬撕了病美人剧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是一件真正的‘道器’。它隔绝万法，自成天地。挽苏的魂光在其中，不仅不会被外界侵扰，反而能借助造化玉碟的气息，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最本源的涅槃。”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比喻。
“如果说，之前与盖亚之心融合的她，是即将登基的‘女王’。那么，在这盏灯中重塑归来的她，将会是……真正的‘神明’。”
神明……
陆霁北的心，微微一颤。他能理解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巨大鸿沟。这是他为她铸造的摇篮，也是他为她铺就的、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那怪物……”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死了。”张玄真的回答，简洁明了。“或者说，被我从‘存在’的层面上，擦掉了。”
陆霁北沉默了。
他知道，张玄真说得轻描淡写，但那过程，必然是惊心动魄到了极点。那个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种纯粹的“终结”神性，是他生平仅见，甚至比他所能沟通的“深渊”，还要来得更加纯粹，更加恐怖。
“我的神魂……”他终于问及自身。
张玄真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像是被千百头犀牛踩过的瓷器。没彻底碎掉，己经是奇迹。”
这个比喻，让陆霁北苦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行走在蛛网般的裂痕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不知道。”张玄真摇了摇头，“神魂之伤，最是麻烦。短则三五年，长则……一生都未必能复原。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陆霁北没有再问。这个结果，在他决定燃烧神魂的那一刻，就己经预料到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盏灯，感受着灯火中那缕让他心安的魂光，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只要她还在。
发射井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霁北在适应着自己破碎的灵魂，而张玄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眉头，一首紧锁着。
良久，陆霁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对吗？”
他很敏锐。他发现张玄真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战胜强敌后的松弛，反而，那种凝重的气息，比之前面对怪物时，还要浓烈。
张玄真缓缓抬起头，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结束了。但，也刚刚开始。”
他摊开手掌，一枚通体漆黑、如同黑曜石般的不规则晶体，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那个怪物，在被彻底抹去后，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陆霁北的目光，落在那枚晶体上，瞳孔，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那枚小小的晶体之中，仿佛蕴含着一片……死寂的星空。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他的灵魂，传来阵阵被针刺般的剧痛。
“这是……”
“一个‘信标’，一个‘坐标’。”张玄真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未知的存在。
“陆霁北，你之前问我，那个怪物是什么。”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他看着陆霁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以为自己打死了一条闯进院子的恶犬。但实际上，我们只是惊动了恶犬背后，那个以星球为猎场的……主人。”
“而这块石头，就是那个主人，留在我们院门口的……标记。”
“它在告诉我们……”
“它，己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它，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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