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中石室，我将与燕綏之会面的情况，选择性告知了沈砚——主要是燕綏之愿意合作，但要求主导权，以及他对我安全的“关切”。至于燕綏之让我探查他底细的委托，我自然隐去不提。
沈砚听后，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淡淡一笑：“果然是他的风格。想要主导权？可以，但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下我接下来送的这份‘大礼’。”
“大礼？”我疑惑。
“镇公所刘镇长，三日后为其母举办寿宴，广邀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包括……驻军的王团长。”沈砚语气平静，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据可靠情报，日本特务头目‘影佐’，会伪装成商人，混入宴会，试图与王团长接触，商谈一笔‘特殊’的军火交易。”
我倒吸一口凉气！日本特务竟然如此猖獗，敢在驻军眼皮底下与军方高层接触！
“王团长……他敢？”我不敢置信。林家镇虽非前线，但若驻军团长与日本人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利益动人心。”沈砚冷笑道，“王团长此人，贪婪短视，手握一团兵马，却只知搜刮民脂民膏。日本人许以重利，他未必不敢铤而走险。更何况，如今北地局势微妙，他或许也在为自己留后路。”
“你想怎么做？破坏他们的交易？”
“不。”沈砚摇头，目光锐利，“我们要让他们‘交易’成功。”
我愣住了。
“只有让他们自以为得逞，才能引出更大的鱼，才能让燕綏之看清楚，他所要面对的内部蛀虫和外部威胁，究竟到了何等程度！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白，没有我们‘革新派’提供的情报和内部策应，他即便手握兵权，也难以肃清这些毒瘤！”沈砚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这场寿宴，就是我为燕綏之准备的，另一场‘考场’！”
我明白了。沈砚是要借日本人之手，将北地旧势力中最腐朽、最危险的一面彻底暴露在燕綏之面前，进一步打击他的自信，迫使他更加依赖“革新派”的力量。同时，这也是一次清理门户、打击日本特务的绝佳机会！
这是一招险棋！一旦控制不好，可能导致日本人与王团长真的勾结成功，或者引发大规模冲突，殃及池鱼。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知道，沈砚告诉我这些，绝不仅仅是分享计划。
“寿宴当天，你需要以我‘表妹’的身份，与我一同出席。”沈砚看着我，眼神深邃，“你是生面孔，不易引起怀疑。你的任务，是近距离观察王团长和那个伪装成商人的‘影佐’，确认他们的交易细节和接触人员。同时……确保燕綏之能‘意外’地获得这场交易的关键证据。”
让我亲自入场？这无疑是将我置于最危险的旋涡中心！
“燕綏之重伤未愈，他如何能‘意外’获得证据？”我问。
“这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安排。”沈砚显得成竹在胸，“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一个从南方来的、有些怯生却又不失好奇的‘表妹’。”
我看着沈砚那双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眼睛，知道这又是一场无法拒绝的博弈。深入虎穴，近距离面对日本特务和可能叛变的军阀……风险巨大。
但这也是我了解沈砚网络、获取更多真相的机会。
“好。”我应承下来，“但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计划，以及……万一出事，我的退路。”
沈砚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影十七会负责你在宴会期间的安全，并安排撤离路线。至于详细计划……”
他压低声音，开始向我阐述整个行动的每一个环节。听着他那缜密到近乎冷酷的安排，我再次感受到这个男人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寿宴当天傍晚，林家镇镇公所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我换上了一套沈砚准备的、料子普通但剪裁合体的藕荷色旗袍，略施粉黛，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了这座灯火通明、却暗藏杀机的大厅。
大厅内人声鼎沸，本地的士绅、商贾、官员汇聚一堂。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桌附近、挺着啤酒肚、满面红光的驻军王团长。而他身旁，果然坐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男子，正与王团长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商人惯有的谦恭笑容。
那就是日本特务头目，“影佐”吗？
沈砚带着我，从容地与相熟的人寒暄，将我以“远房表妹”的身份介绍出去。我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在这种场合，带个女伴再正常不过。
但我能感觉到，有几道锐利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和沈砚。其中一道，来自王团长身后的一个副官，另一道，则来自角落一个独自饮酒、穿着普通军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
那是……韩烬？他也混进来了？
我的心微微提起。沈砚的网，燕綏之的眼，都己经撒下了。
宴至酣处，气氛愈发热烈。王团长和“影佐”交谈愈发密切，甚至偶尔会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大厅的灯光，毫无预兆地，骤然熄灭！整个宴会现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快去看看！”
惊呼声、桌椅碰撞声、杯盘落地碎裂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混乱的黑暗中，我感觉到沈砚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臂，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听到王团长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灯光在几秒钟后重新亮起。
大厅内一片狼藉，宾客们惊魂未定。王团长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他身旁的“影佐”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惊疑。而王团长的脚下，似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信封，除了我，以及……角落里那个帽檐压得很低的军官。
韩烬的身影，不知何时，己经消失在了角落里。
计划……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停电的混乱中完全恢复，镇公所大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厉喝：
“包围这里！一个人也不准放走！”
是日本特务的声音！他们竟然调动了人手，首接包围了镇公所！
看来，“影佐”也并非毫无准备！他察觉到了危险！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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