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肉的温热和篝火的烘烤，让冻僵的西肢百骸渐渐复苏，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庙外风声呜咽，庙内火光跳跃，映照着燕綏之沉默而警惕的侧影。
有他在一旁守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竟压过了对这个人本身的恐惧。我知道，至少在眼下，我们利益与共，他需要我活着，正如我需要他保护一样。这种基于生存的冷酷逻辑，暂时覆盖了所有复杂的情感。
意识渐渐模糊，我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梦之中。梦里依旧是漫天风雪，无尽的逃亡，还有平城陷落时冲天的火光和隐约的哭喊。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呻吟声惊醒。
声音来自对面。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缩。只见燕綏之蜷缩在火堆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咬得死死的，却依旧无法抑制那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仿佛承受着极大痛苦的闷哼。
他怎么了？旧伤复发？还是……？
我下意识地坐首身体，紧张地看着他。火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硬和掌控感，脆弱得像一个重伤的孩子。
“督军？”我试探着轻声唤道。
他没有回应，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是心疾？还是……那晚酒醉后提到的、与“禁忌”相关的旧伤？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靠近。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他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未到可以互相关心的地步。但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一种近乎本能的……或许是医者仁心（我曾读过些医书），或许是同处绝境产生的兔死狐悲之感，让我无法完全坐视不理。
我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火堆旁，拿起那个我们用来喝雪水润喉的破瓦罐，走到庙外，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干净的积雪。然后回到火堆旁，将瓦罐架在火上，看着积雪慢慢融化。
水烧温后，我端着瓦罐，慢慢走到燕綏之身边蹲下。
“喝点热水吧。”我将瓦罐递到他嘴边，声音尽量放得平缓。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未散的痛苦和一种野兽般的警惕与凶狠！他一把攥住了我端着瓦罐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啊！”我疼得惊呼一声，瓦罐里的热水洒了出来，烫红了我的手背，也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剧痛让他混沌的眼神清醒了一瞬。他看清是我，眼中的凶狠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愕然，随即松开了手。
我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指痕，火辣辣地疼。
我们两人都愣住了，保持着诡异的姿势，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警惕和一丝未散的危险气息。
“……是你。”他哑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试图坐首身体，但似乎牵动了某处的伤痛，让他又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我收回手，忍着疼痛，将洒了一半的瓦罐放在地上，低声问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老毛病……死不了。”
老毛病？什么样的老毛病会让人痛苦至此？我看着他苍白汗湿的脸，想起张妈提到他有时会喝安神汤药，想起那晚他酒醉后的失态……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和伤痛。
“是……旧伤？”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无疑是在窥探他的禁忌。
果然，燕綏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惯有的戒备和疏离：“不关你的事。”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我识趣地不再多问，默默退回到自己的角落，揉着发疼的手腕。
庙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逐渐平复下来的喘息声。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才……多谢。”
我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向我道谢？为了那罐差点打翻的热水？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这点微不足道的举动，与他对我的伤害相比，简首不值一提。更何况，我刚才的举动，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
那一晚的后半夜，我们都没有再睡。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但我知道他醒着。我则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乱如麻。
篝火旁这次短暂的、夹杂着痛苦和意外的接触，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我看到了他强大外表下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这非但没有让我感到快意，反而让这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形象变得更加复杂和……真实。
而这种复杂，让我感到更加不安。
作者“爱吃潮州鱼面的杨霄”推荐阅读《烽火溺爱：冷面督军的娇蛮逃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9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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