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燕綏之似乎己经完全恢复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冷硬漠然的表情，仿佛昨夜那个痛苦脆弱的人只是我的幻觉。他仔细检查了手枪，将所剩无几的子弹清点了一遍，眉头微蹙。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他走到庙门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里离平城还是太近，追兵随时可能搜过来。”
我看着外面依旧白茫茫的雪原，心里一阵发怵。继续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以我们现在的体力和物资，能支撑多久？
“去哪里？”我问。
“往南。”燕綏之简短地回答，“去滦州。我在那里还有一支嫡系部队。”
滦州？那是另一个方向，距离不近。这意味着更长的逃亡路线，更多的未知风险。
我们没有代步工具，没有充足的食物，甚至没有一张地图。这简首是一场豪赌。
燕綏之将最后一点烤山鸡肉撕成两半，递给我一份。“吃完就走。”
食物的诱惑战胜了恐惧。我默默地接过，小口吃起来。山鸡肉己经冷了，口感干硬，但依旧是维持体力的宝贵来源。
吃完这顿简陋的早餐，我们熄灭了火堆，准备离开这座庇护了我们一夜的山神庙。
就在我们踏出庙门的那一刻，燕綏之突然猛地将我拉回庙内，同时迅速拔出了手枪，眼神锐利地望向远处的雪原！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有动静。”他压低声音，示意我噤声。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起初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刺眼的白。但仔细倾听，风中似乎隐约传来了……马蹄声？还有犬吠声？！
是追兵！他们竟然真的追上来了！而且还带了猎犬！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在雪地里，带着猎犬的骑兵，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燕綏之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指着庙后那片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复杂的枯树林：“进林子！快！”
我们顾不上收拾任何东西，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山神庙，一头扎进了枯树林中。树枝刮破了我们的衣服和皮肤，但我们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地往林子深处跑。
身后的马蹄声和犬吠声越来越清晰，显然追兵己经发现了山神庙的痕迹，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追来！
“分开跑！”燕綏之突然停下脚步，对我吼道，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决绝的冷静，“他们主要目标是我！分开跑，你还有一线生机！”
我惊呆了。分开跑？在这茫茫雪原和密林里，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不行！”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我跑不掉的！他们会抓住我的！”
落在追兵手里，我的下场会比死更惨！
“听着！”燕綏之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语速极快，“往东边跑！尽量隐藏踪迹！如果……如果我们失散了，就去滦州！找第七师的师长周世显！告诉他你是顾轻舟！他会帮你！”
他这是在……交代后事？他打算自己去引开追兵？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感动？不，更多的是震惊和一种被抛弃的恐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我？还是仅仅因为带着我是个累赘，分开跑更能分散追兵的注意力？
不等我多想，燕綏之己经猛地推了我一把，将一个小巧冰冷的东西塞进我手里——是那把匕首！然后，他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冲了出去！
“在那边！追！”远处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声，马蹄声和犬吠声果然朝着燕綏之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握着那把冰冷的匕首，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看着他决绝消失在林间的背影，听着逐渐远去的追兵声音，巨大的孤独和恐惧瞬间将我吞噬。
我该怎么办？往东跑？我真的能跑到滦州吗？还是……现在就自我了断，免得受辱？
雪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寒风刮过，像刀子一样。我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第一次，真正需要独自做出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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