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跑死马。尽管滦州城的轮廓己清晰可见,但真正走到那高耸的城墙下,又花费了我大半天的时间。随着距离拉近,城池的细节逐渐显现——青灰色的墙砖斑驳陆离,墙头架着铁丝网,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城门洞开,但入口处设置了重重路障,排队等待入城的人群排成了长龙,缓慢蠕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息。逃难而来的百姓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维持秩序的士兵则一脸不耐,呵斥声、哭喊声、争吵声混杂在一起,乱糟糟地刺激着耳膜。
我混在排队的人群末尾,心脏怦怦首跳。成功抵达的喜悦早己被现实的严峻所取代。如何进城?如何在这偌大的、显然也处于战备状态的城池里找到第七师师长周世显?燕綏之的名字在这里是通行证还是催命符?一切都是未知数。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寒风凛冽,我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冻得瑟瑟发抖,只能不停跺脚取暖。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里空空如也,阵阵发虚。我紧紧攥着母亲那支碧玉簪子,这是我现在唯一的“财产”和底气。
终于,轮到了我。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臃肿军装的守城军官斜睨着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粗声粗气地问:“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进城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军爷,我叫顾轻舟,从北边逃难来的,想进城投亲。”
“投亲?投什么亲?姓甚名谁?住在城里哪条街?”军官不耐烦地拍着桌子,目光在我破烂的衣衫和憔悴的脸上扫过,带着明显的怀疑和轻视。
我一时语塞。我根本不知道周世显具体住在哪里,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在城中。我只能硬着头皮,压低声音,尝试着说出那个名字:“我……我想找第七师的周世显,周师长。”
“周师长?”军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猛地一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他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充满了不信任,“你找周师长?你是什么人?找周师长有什么事?”
他旁边的几个士兵也立刻围拢过来,手按在了枪套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看这反应,周世显的名字似乎并不像燕綏之说的那样是“通行证”,反而可能引起了更大的怀疑。难道燕綏之与周世显的关系并非铁板一块?或者,滦州这边己经发生了变故?
“我……我是周师长远房亲戚的女儿,家里遭了难,特来投奔……”我急中生智,编造了一个身份,手心全是冷汗。
“远房亲戚?”军官冷笑一声,显然不信,“周师长何等身份,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叫花子能攀上的亲戚?我看你形迹可疑,八成是北边派来的探子!来人!给我拿下!”
两个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扭住我的胳膊!
“住手!”我猛地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同时将手中的碧玉簪子高高举起,“军爷请看!这是家传的信物!周师长见到此物,自然认得!”
情急之下,我只能赌一把。赌这支母亲给的、价值不菲的簪子,能暂时镇住他们,争取到一丝机会。
那军官看到晶莹剔透、做工精致的玉簪,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犹豫。他示意士兵稍安勿躁,接过簪子,仔细看了看,又狐疑地打量着我。
“这东西……倒是值几个钱。”他掂量着簪子,语气缓和了些,但警惕未消,“你说你是周师长的亲戚,空口无凭。这样吧,东西我先扣下,你跟我去一趟稽查队,核实了身份再说!”
去稽查队?那等于羊入虎口!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都难说!
“军爷!”我急了,“周师长军务繁忙,岂是轻易能见的?您只需派人将此物送至第七师师部,交给周师长身边的人,就说故人顾轻舟求见,他定然明白!若有不实,任凭军爷处置!”
我必须争取一个相对“公开”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而不是被秘密带走。
军官眯着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扣下簪子,他或许能私吞;但万一这女人真和周师长有关系,得罪了上头,他吃不了兜着走。送去师部,虽然功劳可能不是他的,但至少不会犯错。
最终,他对旁边一个瘦小的士兵吩咐道:“猴子,你跑一趟第七师师部,把这簪子交给周师长的副官,把情况说明白。”
“是!”那个叫猴子的士兵接过簪子,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跑进了城门。
军官则示意士兵看住我,自己坐到一旁,不再理会。
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但依旧紧绷。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周世显……他会认得这支簪子吗?他会见我吗?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城门口的风更冷了,我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僵硬。周围的人群依旧嘈杂,但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孤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城内那个未知的结果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叫猴子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惶恐。
他凑到军官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军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突然转变的恭敬?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将玉簪双手奉还,语气变得异常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顾……顾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周师长有请!请您立刻随我进城!”
成了!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喜极而泣!周世显认了这支簪子!他愿意见我!
巨大的 relief 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强忍着激动,接过簪子,小心收好,对军官点了点头:“有劳军爷带路。”
在周围人群惊诧、羡慕、疑惑的目光中,我跟着那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军官,穿过森严的城门,踏入了滦州城。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更加紧张。街道上士兵巡逻的频率很高,行人神色匆匆,许多店铺都关门歇业,一派山雨欲来的景象。
军官带着我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车子朝着城中心方向疾驰而去。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燕綏之,我到了滦州。接下来,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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