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之那句“只要我在这滦州一天,就没人能动你”,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它霸道,专横,带着他固有的强势,却又在那一刻,给了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安全感。
这与他之前关于“影子”的论断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矛盾。如果他仅仅把我当作周婉清的替身,那么在我这个“影子”试图划清界限、表现得“不识抬举”时,他应该感到厌烦和失望才对,为何会流露出那种近乎恼怒的情绪,并做出如此强势的宣告?
难道……我对他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一个影子?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我的心脏,带来一阵阵悸动和更深的迷茫。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这短暂的、含义不明的表态所迷惑。也许,这只是他掌控欲的另一种体现——即使是一个影子,也只能由他来定义和处置,不容他人觊觎。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保持着疏离的态度送药,但内心的警惕和观察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我仔细留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他似乎也恢复了常态,不再提起那日的话,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喝药,偶尔会问及城外的局势(通过周世显或陈副官转达),或者对送来的饮食挑剔一二。但我们之间那种因为“影子”真相而刻意拉开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因此缩短,反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更加坚固的墙。
他在墙内,依旧是那个心思难测、权势滔天的督军。 我在墙外,是一个身份尴尬、前途未卜的囚徒与影子。
这天,周世显来看望燕綏之,两人在房里谈了许久。我送药进去时,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周世显眉头紧锁,燕綏之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
见我进来,周世显勉强笑了笑,对燕綏之道:“那你好好休息,按我们商量的办。轻舟,辛苦你了。”
我点了点头,将药碗递给燕綏之。他接过碗,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喝完了药。
周世显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休息或者让我离开,而是靠在床头,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滦州守不住了,你怎么办?”
我的心猛地一紧。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是局势真的己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镇定地回答:“奴婢不知。但凭督军和周叔叔安排。”
他转过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嘲讽:“又是‘奴婢’?顾轻舟,你的骨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带着一种刻意的羞辱。我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骨头是软是硬,有意义吗?督军不是最清楚这一点吗?”
我的话,是在回应他当初在书房里对我说的那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尊严和意志都是奢侈品”。
燕綏之显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盯着我,良久,才缓缓道:“你说得对。没有意义。”
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虚无的疲惫:“所以,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无论用什么方式。”
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方式……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血淋淋的真实和无奈。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提醒我?
这一刻,我仿佛窥见了他坚硬外壳下,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与我类似的、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影子。我们都被这该死的世道裹挟着,身不由己。
“药喝完了,你休息吧。”我收起心中翻涌的情绪,端起空药碗,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声说了一句:“你也……保重。”
说完,我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房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他听到后会作何想。那句话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了仇恨与利用的复杂情愫。
心墙依旧高筑,但某些东西,似乎己经在墙的缝隙里,悄然滋生。
窗外,夜色渐浓,滦州城在战争的阴影下,迎来了又一个不确定的夜晚。而我的心,也在这一系列的冲击、试探和那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关心中,变得更加混乱,也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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