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惊魂一刻,像一道深刻的烙印,留在了车队每个人的心里。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惧,让原本就沉重的逃亡之路,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阴影。接下来的几天,车队行进得更加谨慎小心,几乎是昼夜兼程,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
我依旧沉默地待在板车的角落,尽量不引人注目。身体的疲惫在累积,但精神却因为那次与土匪的近距离接触而始终紧绷。袖中的匕首仿佛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时刻提醒着我这个世界的危险。
沿途的景象愈发荒凉。越是往南,战争的创伤似乎越是触目惊心。废弃的村落越来越多,田野荒芜,杳无人烟。偶尔遇到零星几个同样南逃的难民,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彼此对视一眼,便匆匆错开,仿佛害怕对方会抢走自己仅有的活命机会。
这天,我们经过一个刚被战火蹂躏过的小镇。断壁残垣间,焦黑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和未散的硝烟味。几只野狗在废墟间刨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车队里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女眷们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捂住口鼻。我胃里也是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芥,家园成焦土。
“作孽啊……”福伯看着眼前的景象,老泪纵横,喃喃道,“这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赵莽紧握着刀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我们没有在这个死亡小镇停留,甚至加快了速度,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我们离开小镇后不久,车队里唯一的那辆载着李家女眷的马车,一个车轮因为连日颠簸,终于不堪重负,断裂了!
马车猛地倾斜,车厢里传来女眷们惊恐的尖叫。幸好赵莽反应快,及时撑住了车厢,才没有造成翻车。
麻烦大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车轮断裂,几乎意味着寸步难行。而携带的备用车轴,早在之前躲避土匪绕行山路时,因为负重过多而被丢弃了。
福伯急得团团转,赵莽带着几个护卫尝试修复,但缺乏工具和合适的木材,进展缓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渐起。如果不能尽快修好车,或者找到替代的交通工具,在这荒野过夜,无疑极其危险。
我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心中也充满了忧虑。难道好不容易摆脱了土匪,又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片稀疏的竹林上。心中忽然一动。以前在家时,似乎听府里的老工匠提过,南方有些地方会用坚韧的毛竹来临时替代损坏的车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福伯和赵莽身边,低声说出了我的想法:“福伯,赵头领,我看那边有片竹林。或许……可以砍一根粗细合适的毛竹,削一削,暂时充当车轴?虽然不耐久,但支撑到下一个城镇,或许可行?”
福伯和赵莽闻言,都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毛竹?”赵莽快步走到竹林边,仔细看了看,用力掰了掰,脸上露出喜色,“确实够坚韧!顾姑娘,你这法子或许能行!”
他不再犹豫,立刻招呼手下,挑选了一根粗细适中、竹节较疏的老竹,砍伐下来,然后利用随身的刀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削制临时车轴。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这点微不足道的知识,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忙碌,一根简陋却结实的毛竹车轴终于制作完成,并成功地安装到了马车上。虽然看起来不甚美观,但至少能让马车继续行走了。
“顾姑娘,这次真是多亏你了!”福伯感激地对我说,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谢意。
连一向严肃的赵莽,也朝我点了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
“举手之劳,福伯不必客气。”我淡淡回应,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这只是生存本能驱使下的一点小聪明罢了。
车队再次启程。因为耽搁了时间,我们没能赶到预定的落脚点,只能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背风处露宿。
夜里,寒风刺骨。众人围着几堆小小的篝火,蜷缩着取暖。经过白天的车轮事件,车队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好奇和……或许是认同?
我靠在一个冰冷的石头上,看着跳跃的火光,思绪飘远。南下之路才刚起步,就己是险象环生。黑风寨的土匪,断裂的车轮……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
燕綏之,如果你还活着,你现在会在哪里?是否也在这乱世中艰难求生?还是……己经找到了新的立足之地?
想到他,心口依旧会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恨意未曾消减,但那雪原上的相依,病榻前的微妙,以及他强势宣告“你是我的人”时的眼神……都像混乱的丝线,缠绕在我心头,理不清,剪不断。
我知道,我必须暂时将他从脑海中驱离。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南行路漫漫,前途未卜。
但我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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