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黄铜弹壳,和地上那个简陋却无比熟悉的舟形图案,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沉寂的夜空,也劈开了我勉强维持的平静。
舟……轻舟。
这是他留下的!一定是他!
只有他,会用这种方式叫我。只有他,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近乎挑衅又带着隐秘联系的方式,宣告他的存在!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猛地攥紧那枚弹壳,尖锐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疼痛却让我更加清醒。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就在这林家镇,就在我看不见的暗处!
我几乎是踉跄着退回小院,反手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月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洒落,在我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狂喜、恐惧、愤怒、委屈……无数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他果然没死!可他没有立刻现身,反而用这种鬼祟的方式……他到底想做什么?是试探?是警告?还是……他也在顾忌着什么?
不行,我必须立刻告诉沈砚!
我转身就想往屋里冲,想去敲响那个与沈砚约定的、紧急联络用的铃铛。但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
等等……万一这不是燕綏之留下的呢?万一是其他势力,比如林大帅的人,或者张大帅的残余,发现了我的身份,故意用这个印记来试探、引诱我上当呢?
沈砚说过,北地军队的制式子弹并非只有燕綏之的部队使用,流落在外的也不少。这个舟形图案虽然隐秘,但也并非绝无可能被有心人探知并模仿。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理智的冷水泼得摇曳不定。
我摊开手掌,那枚弹壳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我仔细着,试图在上面找到更多线索。弹壳底部有击发过的痕迹,但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它就像成千上万颗被使用过的普通弹壳一样,除了……它出现的地点,和旁边的那个图案。
我再次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仔细观察巷子。依旧空无一人,万籁俱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手心里那枚实实在在的弹壳,和脑海中那个清晰的图案,都在提醒我,这不是梦。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告诉沈砚,可能会打草惊蛇,如果这真是燕綏之的试探,他可能就此隐匿更深;不告诉,如果这是陷阱,我可能独自面临未知的危险,也会破坏沈砚的全盘计划。
回到房中,我将弹壳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逐渐被我的体温焐热。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乱如麻。
燕綏之,若真是你,你为何不现身?你是在怪我当初不告而别?还是你如今自身难保,无法与我相认?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我脑中翻腾,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精神也有些萎靡。张妈关切地问了几句,我只推说夜里没睡好。
沈砚上午照常过来,神色如常地询问了昨日有无异常。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那句“我捡到了一枚弹壳和一个图案”在嘴边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我垂下眼睫,掩饰住内心的波澜。
沈砚打量了我一下,点了点头:“夫人还需放宽心,此事急不得。”他似乎并未起疑,又交代了几句关于后续可能出现的事探该如何应对,便离开了。
他走后,我摊开手掌,那枚弹壳己经被我捂得温热。我找了一根红绳,将它小心地串起,挂在了脖颈上,贴身藏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不安与期待的触感。
这是我和他之间,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一个可能带来重逢,也可能带来毁灭的秘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再没有弹壳,没有图案,也没有新的“防客”。仿佛那晚的一切,真的只是我思念(或者说执念)过甚产生的幻觉。
但我颈间那枚时刻提醒着我的弹壳,让我无法平静。我开始更加留意小院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鸟叫声,猫脚步声,甚至风吹落叶的声音,都能让我心惊肉跳。
我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第三天傍晚,张妈出去买晚上要用的菜。我独自在院中徘徊,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次次瞟向院门,期待着,又恐惧着那扇门再次被敲响,或者,再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痕迹。
就在夕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我忽然听到院墙东北角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提,几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墙角下,空无一物。
是错觉吗?还是……
我不甘心,蹲下身,仔细地在墙根的杂草和泥土间搜寻。
没有弹壳,没有图案。
就在我失望地准备起身时,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鬼使神差地,我用力将那砖石往外抽了抽。
砖石后面,是一个小小的、人工挖出的浅洞。
而洞里,放着一朵己经有些干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娇艳形态的——红玫瑰。
花茎上,缠着一小条白色的绸布,上面用我熟悉的、凌厉霸道的笔迹,蘸着不知是朱砂还是鲜血,写着一个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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