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的晨雾裹着露水浸透了格物馆的青砖，阿秀踮着脚往黑板上摆“七曜历”的算筹。她指尖的竹棍在“日”“月”“水”“火”“木”“金”“土”七个位置间游走，细瘦的手腕微微发颤——这是她第一次用算筹推演星轨，额角的汗珠顺着发梢滴在算筹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阿秀，慢些。”刘老西拄着竹杖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笑意，“七曜的轨迹要像织锦缎子，得一针一线慢慢来。前教王婶算鸡蛋，不也说‘慢工出细活’？”
阿秀抿嘴一笑，指尖的算筹“啪”地落在“火”的位置：“刘叔，您瞧，火星的轨迹是斜的，和水星交叉在初七——那日村西头的老槐树抽新芽，对不对？”
“对！”刘老西眯着眼点头，“我昨儿去砍柴，真见老槐树的芽尖儿红了！你这算筹，比我还灵！”
教室里响起一片轻笑。铁柱举着算筹喊：“阿秀，我阿爹说，等算会了七曜历，要给你家送两斤蜂蜜！他说‘算筹女娃子，比我家那口子还会看天’！”
“才不要蜂蜜。”阿秀耳尖泛红，低头拨弄算筹，“我要…要学先生教的‘逆推法’，算出蚀星使的血祭阵眼在哪儿。”
金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赞许：“阿秀说得对。七曜历不是用来背的，是要用来‘破’的。”
他抱着一摞泛黄的绢帛走进来，绢帛上画满了星图和算筹轨迹。孩子们立刻坐首了身子，阿梨蹲在最后一排，帮着分发竹简，眼里闪着光——她原是不懂这些的，可这三月来，金伟教他们用算筹算粮、算药、算星轨，她竟渐渐看出了门道。
“蚀星使要血祭青牛村，用的是‘七煞锁魂阵’。”金伟将绢帛展开，“七煞对应七曜，锁魂需要七处‘阴脉’。他选在九月初九，是因为那天血月当空，阴煞最盛。”他指向绢帛上的星图，“但七煞锁魂阵有个破绽——”
“破绽？”阿梨抬头，“什么破绽？”
“七煞锁魂阵需以‘活魂’为引。”金伟的声音沉了下来，“蚀星使要在九月初九抓童女，就是因为童女的生魂最纯，能镇住七煞。但他没算到——”
“没算到我们有算筹！”阿秀抢着说，“我们可以用七曜历推演出他布阵的位置，再用算筹破他的阵眼！”
金伟赞许地点头：“没错。但破阵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是九月初九的子时，地利是后山破庙的阴脉，人和…”他看向孩子们，“是你们。”
暮色渐浓时，格物馆的灯笼亮了起来。
阿梨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星图。金伟走过来，递过一盏油灯：“阿梨，你来看看。”
阿梨凑过去，见星图上用朱砂标着七个红点，连成一条曲线。“这是…七煞的位置？”
“对。”金伟指着其中一个红点，“这里是后山破庙，蚀星使的主阵眼。但这六个红点——”他指向村东头的老槐树、村西头的井台、村南头的晒谷场，“都是他布下的‘辅阵’。”
“那…我们要怎么做？”阿梨轻声问。
“用算筹引动七曜之气，冲散辅阵的阴煞。”金伟从袖中摸出七根算筹，分别刻着日、月、水、火、木、金、土的符号，“九月初九子时，你们带着这七根算筹，站在七个辅阵的位置。我会在破庙主阵眼，用医道引动七曜之气，一举破阵。”
“可…可蚀星使的人会不会来阻止？”阿梨想起前日村外徘徊的镇北卫，又想起后山破庙的红绸，“他们会不会派邪修来？”
“会。”金伟的声音冷了下来，“所以我需要你们——”他看向阿秀、铁柱、阿梨，“你们去联络各村的百姓，让他们在九月初九前，把村里的镜子、铜盆都搬到高处。镜子能反射七曜之光，铜盆能盛阴煞之气，这是‘地利’。”
“那‘人和’呢？”阿秀拽着他的衣角。
“人和是我们自己。”金伟摸了摸她的头，“你们要相信，算筹不是死物，是天地间的理。只要我们心齐，就能破了他的邪术。”
九月初九的前一夜，青牛村的灯火彻夜未熄。
阿秀带着孩子们挨家挨户送铜盆，阿梨带着后生们搬镜子，刘老西带着壮实的庄稼汉守在村口——他们要把蚀星使的邪修挡在村外。
金伟独自坐在格物馆的书案前，整理着七根算筹。阿梨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轻声道：“金叔，我去后山看了，破庙的火堆还在。”
“我知道。”金伟头也不抬，“蚀星使的人昨夜去过，留了些邪符。”
“那…我们能赢吗？”阿梨的声音发颤。
金伟放下算筹，抬头看她：“阿梨，你记不记得三个月前，你还是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哑女？”
阿梨点头。
“那时候，你觉得‘改变’是天上的星星，够不着。”金伟笑了，“可现在呢？你能用算筹摆七曜历，能帮村民算粮，能…能站在我身边，和他一起破阵。”他指向窗外，“你看，村里的孩子们举着镜子跑，老人们搬着铜盆笑，连刘虎都来问‘金大夫，我能在村口守着吗’。”
阿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月光下，孩子们举着镜子互相照耀，老人们抱着铜盆哼着歌，刘虎扛着锄头站在村口，腰板挺得笔首。
“他们都在等。”金伟说，“等我，等你们，等一个‘改变’的机会。”
九月初九的子时，后山破庙的火堆突然剧烈跳动。
金伟站在阵眼中央，七根算筹悬浮在他指尖，随着七曜的轨迹缓缓转动。阿秀、阿梨、铁柱等孩子们站在七个辅阵的位置，手中的算筹发出淡淡的光芒。
“起！”金伟大喝一声。
孩子们的算筹同时指向天空，七曜之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穿过镜子、铜盆，汇聚成一道金色的光柱，首冲破庙的阵眼。
“啊——！”
阵眼中传来一声惨叫，蚀星使的虚影浮现，浑身被金光灼烧，狼狈不堪。他伸手去抓算筹，却被金伟一指点中眉心：“你的邪术，破！”
金色光柱骤然收紧，蚀星使的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化作黑烟消散。破庙的火堆“轰”地熄灭，只余下满地灰烬。
黎明时分，青牛村的晨雾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呼。
阿秀举着算筹跑过来，脸上沾着草屑：“金叔！蚀星使被我们赶跑了！”
“不是我们。”金伟摸了摸她的头，“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搬镜子的老人，守村口的刘虎，举火把的孩子们。”他望向远处的山影，“是九界众生，是‘我命由我’的信念。”
阿梨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轻声道：“金叔，你看。”
金伟抬头，只见东方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在云层里格外明亮。他想起前世那个暴雨夜，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想起自己穿越时的誓言——
“这一世，我要让天下再没有王小栓，没有阿梨，没有刘虎。”
“我要让‘医者救一人’，变成‘我等救万界’。”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超脱”，从来不是远离苦难，而是让苦难不再重演；真正的“逆天”，从来不是对抗规则，而是让规则为众生而存。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晨光里飘得很远，很远。
而在九界的混沌云层中，蚀星使的指尖燃起一缕黑焰。他望着青牛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有意思…这蝼蚁，倒要好好养着，等养肥了再杀。”
黑焰化作一只乌鸦，扑棱棱飞向青牛村的方向。
金伟抬起头，望着夜空里的启明星，轻轻笑了笑。
“来吧。”他说，“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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