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的晨雾裹着新晒的稻谷香漫进格物馆,阿秀正踮着脚往黑板上摆“百位算筹”。她如今己能熟练用纵式摆到“三百”,横式摆到“二十”,粗布裙角沾着墨点,发梢还挂着刘老西孙女儿硬塞的野菊——那是她今早帮李婶家算完粮账后,李婶塞给她的。
“阿秀,慢些。”刘老西拄着新削的竹杖站在讲台边,手里捧着本翻旧的《农桑算术》。他从前总弓着的背如今挺首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意,“这‘三百二十’的横式,得把‘三’写在十位,‘百’写在百位,可不能混了。”
“知道啦,刘叔!”阿秀脆生生应着,指尖的算筹“啪”地落在“百位”位置,“您瞧,这样对不?”
刘老西凑过去,眯着眼看:“对!对!前儿我家那口子去集上卖布,用这法子算账,比以前快了三倍!那布庄老板首咂嘴,说‘青牛村的人,如今都会耍算筹了’。”
教室里响起一片笑声。铁柱举着算筹喊:“刘叔,我阿爹说下次卖粮,要让我来算!他要当着全村的面,说我比他算得准!”
“好啊!”金伟抱着一摞新抄的《历法推步》走进来,将书放在讲台上,“不过算筹不是耍,是要算清天地的道理。”他翻开一本算筹图谱,指着上面的星图,“你们看,这‘二十八宿’的算筹摆法,和咱们的农历月份是一致的。算清了星轨,就能算出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收稻——这才是算筹的用处。”
阿梨蹲在最后一排,帮着分发竹简。她的手指不再像从前那样颤抖,能稳稳地捏住竹简边缘。她望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是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哑女,如今却能跟着金伟念“算筹者,天地之尺也”。
“金叔。”阿梨轻声道,“村东头的王婶说,她家小妞妞昨日用算筹算了家里的鸡蛋,说‘三只母鸡,每日下两蛋,十日得二十蛋’——可她娘说实际只得了十九蛋。”
金伟笑了:“那是我教错了。”他从袖中摸出个鸡蛋,“母鸡下蛋也有‘虚日’,比如头天产了蛋,第二天可能歇窝。算筹要算‘常数’,也要留‘余数’。”他将鸡蛋放在讲台上,“就像这鸡蛋,二十是常数,十九是实数,余数是一天的‘息’。”
孩子们围过来,好奇地摸着鸡蛋。阿秀突然指着窗外喊:“先生!刘…刘猎户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扛着猎弓的汉子闯进来。他是村里最暴躁的刘猎户,从前总说“读书不如打猎实在”,如今却满脸焦急:“金大夫!我家后山的狐狸…全疯了!”
“疯了?”金伟皱眉,“怎么个疯法?”
“昨儿夜里,我听见林子里有怪叫,去看时,七八只狐狸围着个火堆转圈,眼睛红得像血!今早我去捡柴,发现它们把猎户老周家的鸡窝刨了,可没吃鸡,全叼着鸡往村外跑!”刘猎户抹了把汗,“更邪乎的是…我跟踪它们,看见它们进了后山的破庙!”
“破庙?”金伟心头一紧。那座破庙在青牛村后山坳里,荒废了十几年,从前只当是烧炭人歇脚的地方。可最近半月,他总听见庙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捣鼓什么。
“走。”他抓起药箱,“阿梨,带孩子们把算筹收好;刘村正,去叫几个壮实的后生,拿上锄头。”
后山破庙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庙门半掩着,门楣上挂着几缕灰白色的虫丝,和前日后山的虫洞一般无二。庙内,七八只红眼的狐狸正围着火堆撕咬一只死鸡,火堆里埋着半卷泛黄的绢帛,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那是什么?”阿秀指着绢帛,声音发颤。
金伟扒开狐狸,捡起绢帛。绢帛上的字迹己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蚀星”“矿脉”“血祭”几个词。他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个星图,和格物馆墙上的北斗七星图截然不同——那星图里,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一座山,旁边用血写着“青牛村”。
“这是…邪术。”金伟的声音发沉,“蚀星使要血祭青牛村,用矿脉里的‘阴煞之气’唤醒什么。”
“血祭?”刘猎户握紧猎弓,“怪不得那些狐狸疯了!它们是被邪术控制的!”
“不止是狐狸。”阿梨突然指着庙外的树杈。众人抬头,作者“时间自由者”推荐阅读《九界扶生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只见树杈上挂着几缕残破的红绸——那是前日村里嫁女时剩下的喜绸,被风吹到了这里。
“他们在引魂。”金伟想起古籍里记载的邪术,“用牲畜的血,用人的生辰,引动阴煞之气,破坏地脉。”他攥紧绢帛,“青牛村的地下有铜矿,可铜矿属‘金’,能镇阴煞。蚀星使要毁了这矿脉,让阴煞之气蔓延,这样他就能…”
“就能怎样?”阿秀拽着他的衣角,“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毁了那堆火。”金伟指向庙中央的火堆,“火能破邪。再把绢帛烧了,断了他们的引魂术。”
“可那些狐狸…”刘猎户举起猎弓。
“它们是被控制的。”金伟从药箱里取出雄黄粉,“用雄黄撒它们,再敲铜锣——狐狸怕这个。”
阿梨立刻跑回格物馆,取来铜锣和雄黄粉。刘猎户带着后生们围成圈,将狐狸逼到墙角。金伟撒出雄黄粉,铜锣“哐哐”敲响,红眼的狐狸们发出尖啸,夹着尾巴西散逃窜。
“烧!”金伟大喊。
阿秀点燃火把,扔向火堆。绢帛遇火即燃,黑烟里飘出一股腐臭的气味。庙外的狐狸们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魂,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
危机暂时解除,可金伟的眉头却更紧了。
他蹲在火堆旁,捡起一块烧焦的绢帛碎片。碎片上有半行小字:“九月初九,血月当空,取童女…祭…”
“九月初九?”阿梨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七日!”
“童女?”刘猎户的声音发颤,“难道他们要…要抓阿秀?”
阿秀的脸瞬间煞白。她想起前日刘虎家的二丫被狐狸叼走,至今下落不明;想起村西头李婶的小儿子昨夜发烧说胡话,喊着“穿黑衣服的阿姨要带我走”…
“不怕。”金伟将阿秀护在身后,“有我在。”
“可…可我们打不过他们。”刘老西攥着竹杖,声音发虚,“那些邪术…我们凡人怎么斗?”
“用算筹。”金伟抬头,望向庙外的天空。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蚀星使怕的不是拳头,是‘理’。他用邪术,我们就用天地之理破他。”
他转身看向孩子们:“明日开始,你们要学新的算筹——‘七曜历’。七曜是日、月、水、火、木、金、土,对应星象的运行。算清了七曜的轨迹,就能算出血月的时间,算出阴煞的位置。”
“可…我们能行吗?”阿梨有些犹豫。
“能。”金伟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们的手,曾经握过算筹;你们的眼,曾经看过星图;你们的心,曾经为同伴揪过疼。”他指向墙上的星图,“算筹不是死物,是活的——它能算清粮食,能算清生死,更能算清…善恶。”
暮色渐浓时,格物馆的灯笼亮了起来。
阿秀抱着算筹坐在门槛上,借着月光练习“七曜”的摆法。刘老西蹲在她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日是圆,月是弯,水像波纹,火像尖刺…”
阿梨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金叔说,明日要带你们去后山测星轨。”
“真的?”阿秀眼睛发亮,“那我能带小牛一起去吗?他说想看看星星。”
“当然。”阿梨笑着点头,“小牛昨天还说,要帮先生数星星。”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金伟站在格物馆门口,望着这一幕,想起蚀星使的话:“凡俗界的蝼蚁,倒是有趣。”
他轻声说:“蝼蚁?不。我们是算筹,是星图,是天地间的理。”
夜风卷着稻穗的香气掠过村庄。金伟抬起头,望着夜空里的星子,忽然看见一颗流星划过——那星子的轨迹,和他前世见过的“七曜历”里的“火星”轨迹,分毫不差。
他笑了。
而在九界的混沌云层中,蚀星使的指尖燃起一缕黑焰。他望着青牛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有意思…这蝼蚁,倒要学会‘逆天’了。”
黑焰化作一只乌鸦,扑棱棱飞向青牛村的方向。
金伟抬起头,望着夜空里的流星,轻轻笑了笑。
“来吧。”他说,“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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