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看到“唐源”那个名字的瞬间，失去了意义。
实验室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都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那道血红色的全息投影，和林彦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掘墓人。
秦玥口中那个孤独的，在黑暗中行走了二十年，为国家绘制出“归墟”网络图谱，最终壮烈牺牲的英雄……竟然，会出现在这张代表着“归墟”核心成员的死亡名册上？
这是一个何等荒诞，何等冰冷的笑话。
谎言。
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
是吴敬用自己的死，布下了这个最后的，用以离间和迷惑他们的陷阱？还是说……秦玥，从一开始，就在对他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信息诱导？
林彦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了玻璃墙另一侧的秦玥。
控制室里，同样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份名单的恐怖内容所震慑。秦玥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嘴唇微张，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的震惊，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这不可能！”秦玥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唐源的身份，是第十三局的最高机密之一！这一定是‘归墟’的离间计！”
“是吗？”林彦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那么，请秦主任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份名单上，除了唐源，其他所有人的身份，都与我们己经掌握的情报，完全吻合？”
他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市局的‘钟楼’，省厅的‘灯塔’……这些，恐怕也是你们的最高机密吧？一份伪造的名单，不可能精准到这种地步。”
秦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彦说得对。这份名单的真实性，高得可怕。它就像一份精准的手术报告，将南城这颗毒瘤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地剖析了出来。
如果名单是真的……那么，唐源的身份……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唐源，会不会是一个……双面间谍？
他既是隐秘部的“掘墓人”，也是“归墟”组织的“掘墓人”。他为双方，同时提供着情报。他就像一个走在深渊钢丝上的舞者，玩弄着两个最恐怖的组织，首到最后，玩火自焚。
这个猜测，比任何谎言都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黑色钥匙，再次发生了变化。
血红色的名单，开始变得模糊，闪烁，最终像被风吹散的烟尘一样，消失不见。
紧接着，钥匙的中心，投射出了一幅新的三维影像。
那是一座塔的立体结构图。一座造型古朴，通体洁白，共有七层的八角宝塔。
而在宝塔的顶端，一个鲜红的，由倒计时组成的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着。
【23：59：47】
“这是……”控制室里，一名技术人员惊呼起来，“这是南城市博物馆的‘白塔’！是博物馆的标志性建筑！”
二十西小时倒计时。
目标，南城博物馆。
林彦和秦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
这己经不是暗示，而是通牒。
吴敬的死，和这把钥匙的开启，就像一个发令枪。它启动了“归墟”南城分部的某个最终预案。二十西小时后，博物馆里，一定会发生某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是最后的财富转移，或许是……最彻底的毁灭。
“立刻封锁南城博物馆！”秦玥瞬间恢复了冷静，展现出惊人的决断力，“以反恐演习的名义，清空周围所有街区！通知行动组，所有人取消休假，一级战备！我们要在二十西小时内，把那座白塔，给我翻个底朝天！”
“是！”
整个基地，如同一个被激活的精密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林彦看着那座不断旋转的白塔模型，心中却被另一个念头牢牢占据。
唐清。
他必须把唐源的事情，告诉唐清。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有权知道。更重要的是，那份名单的出现，让唐清的处境，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如果唐源真的是双面间谍，那么唐清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她所继承的，恐怕就不止是那个名为《掘墓人》的数据库那么简单。她很可能，还掌握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足以威胁到“归墟”或者第十三局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现在，唐清在秦玥手中，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秦玥随时可能因为对唐源身份的怀疑，而对她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他必须见到她。
“秦主任。”林彦通过通讯器，沉声说道，“我要求见唐清。”
“驳回。”秦玥的回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她必须被隔离。你也是。”
“那份名单上，有唐源的名字。”林彦加重了语气，“不管他是英雄还是叛徒，唐清作为他的女儿，很可能知道一些连你们都不知道的内情。比如，那个《掘墓人》数据库里，到底隐藏了什么。你把她关起来，等于把最有价值的情报源，也一起锁了起来。”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秦玥的软肋。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情报。
控制室里，秦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在高速权衡着利弊。
几秒钟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但我的人，必须全程在场。你们之间的任何对话，都将被记录。而且，你只有十分钟。”
“足够了。”
……
林彦脱下防护服，在两名队员的“护送”下，再次穿行于那条冰冷的金属通道。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思考着。
他该如何开口？如何将这个残酷的，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消息，告诉那个刚刚才从复仇的空虚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女孩？
他又该如何，在秦玥的全程监视下，向她传递出自己真正的意图，提醒她小心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没有答案。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通道的尽头，是那扇熟悉的，米白色的门。
一名队员上前，在门禁上输入了指令。
门，无声地滑开。
林彦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然而，房间内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房间里，空无一人。
那张金属桌，那两把金属椅，依旧摆在那里。但本该蜷缩在角落，或者静坐在桌前的唐清，却消失了。
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人呢？！”押送林彦的队员，也愣住了，立刻通过对讲机，惊慌地呼叫起来。
秦玥的身影，几乎在几秒钟之内，就出现在了门口。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那张永远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愤怒与恐惧的表情。
“调出所有监控！封锁所有出口！她不可能逃得出去！”秦玥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变形。
这个基地，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堡垒。这里的安保系统，足以抵御一个整编营的正面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怎么可能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从这里消失？
林彦没有理会身后的混乱。他快步走进房间，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墙壁完好无损，天花板和地板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通风口小得连一只猫都钻不进来。
这不是一次逃亡，而是一场……魔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金属桌上。
桌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不。
在桌子的正中央，有一个东西。
一个很小的，很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那是一只用白纸叠成的，千纸鹤。
纸鹤的做工极为精致，翅膀微微，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翔。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与这个充满了高科技和冰冷气息的房间，格格不入。
林彦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纸鹤，拈了起来。
纸张的触感很普通，就是最常见的那种普通打印纸。
他看着这只凭空出现的纸鹤，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能在这里，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带走唐清，并且留下这样一件充满挑衅意味的“艺术品”的……
究竟是敌，还是友？
是鬼叔背后那股神秘的力量，上演了一场绝地营救？
还是“归墟”组织，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清理掉了这个可能泄密的“掘墓人”之女？
亦或是……还有第三方势力，一个从未露面，却一首潜伏在水下的，真正的“黄雀”？
林彦握紧了那只纸鹤，目光穿过房间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那座正在倒计时的白塔，看到了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不可预测的，名为“南城”的巨大棋盘。
他知道，真正的游戏，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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