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守望者”基地。
阿克塞尔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动，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他没有再逼近唐清，而是后退一步，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
“你很像他。”阿克塞尔缓缓地摘下金丝眼镜，用一块丝绒布擦拭着，这个动作让他有时间重新构建自己的情绪壁垒，“唐源……他也总是这样，用凡人的小聪明，来挑战不可撼动的秩序。他以为自己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却从未想过，被缚于高加索山之巅，日复一日被秃鹫啄食肝脏的，也是他自己。”
他重新戴上眼镜，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己经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和。剩下的，只有作为“牧羊人”的，对偏离轨道之羔羊的绝对漠然。
“你以为你送出了一份希望？不，你送出的，是一份死亡通知书。为你自己，也为那些即将前来送死的，愚蠢的凡人。”
他转身，对着空气说道：“启动‘圣所’。”
书房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无声地向上升起，露出了后面一条由纯白光洁材质构成的通道。通道两侧，是透明的墙壁，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世界。
“既然你己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再是‘守门人’，而是……‘祭品’。”阿克塞尔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在你的同伴到来之前，你将在我们文明的核心，亲眼见证，你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徒劳。”
两名身穿银灰色紧身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守卫，从通道深处走出，站在了唐清的身后。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压迫感，远比枪口更令人窒息。
唐清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她知道，从她发送信号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就己经进入了没有退路的最终章。
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只洁白的千纸鹤，那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温暖。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守卫，走进了那条通往未知的纯白通道。
阿克塞尔没有跟上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弱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他再次抬起手腕，表盘上的数据己经恢复了正常。他按下一个按钮，一个虚拟的键盘在他面前展开。他飞快地输入了一行指令。
【启动‘守望者协议’最高等级。通知所有‘牧场’，‘清扫’行动，提前。】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那张黑色岩石桌前，拿起了那只千纸鹤。他端详了片刻，手指轻轻用力。
那只承载着一个凡人全部智慧与父爱的千纸鹤，瞬间化作了最细微的白色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尘归尘，土归土。”他轻声低语，像是在吟诵一句古老的悼词，“秩序，终将回归。”
三天后，南中国海，公海。
一艘不起眼的远洋货轮，正在暮色中缓缓航行。甲板上，林彦和秦玥并肩而立，海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角，带来了咸湿而微凉的气息。
“普罗米修斯之火”行动，己经获得了最高层的授权。他们组建了一支由国安、军方特种部队精英组成的十二人突击队。但这支队伍，只是计划的“剑”，他们还需要一个能够将剑，精准地刺入敌人心脏的“手”。
这个“手”，就是“归墟”。
根据国安多年来追踪到的线索，白塔计划失败后，“归墟”在亚洲的残余势力，都流向了一个被称为“永恒画廊”的艺术品交易网络。这个网络，表面上从事着全球顶级艺术品的拍卖与投资，暗地里，却是“归墟”用来筛选新成员、传递指令和清洗资金的核心枢纽。
而这艘货轮，就是“永恒画廊”旗下，负责运输一件“特殊拍品”的秘密航船。
秦玥通过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唐源生前留下的秘密渠道，向“归墟”现在的掌权者，发送了一份会面请求。
请求的内容很简单：【我们有，你们的‘造物主’之敌的坐标，以及……杀死他的方法。】
“归墟”的回应，同样简单：一个时间和经纬度。
“你觉得他们会来吗？”秦玥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火烧云，轻声问道。这三天，她几乎没有合眼，巨大的压力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们会的。”林彦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海面，“‘归墟’，归于废墟。他们的信仰，就是毁灭与重启。现在，他们的宿敌‘守望者’暴露了巢穴，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发动‘诸神黄昏’的最好机会。他们比我们，更想看到那座北极基地，化为灰烬。”
正说着，货轮的船长快步走了过来，神色紧张地报告：“两位长官，雷达显示，五分钟后，将有一艘不明潜航器，与我们交汇。”
林彦和秦玥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来了。
五分钟后，货轮右舷的海面，开始翻涌起巨大的白色浪花。一个庞然大物的黑色轮廓，缓缓地从水下浮起。
那是一艘造型奇特的潜艇，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舷号和标识。它的外壳，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仿佛黑曜石晶体般的切面结构，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雷达波。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它如同一头来自深渊的巨兽，沉默而狰狞。
潜艇的顶部舱盖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出现在了那里。她的身形高挑，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容冷艳，眼神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不带任何温度。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便笼罩了整艘货轮。
“我叫韩影。”她的声音，通过某种设备，清晰地传到了林彦和秦玥的耳中，“我是‘归墟’现在的话事人。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林彦和秦玥没有犹豫，通过舷梯，登上了那艘潜艇。
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充满了未来感的冷色调金属和柔和的指示灯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松林般的清新气味。
韩影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简洁的会议室。她随意地坐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却像鹰一样，审视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坐标。”她开门见山。
秦玥将一个加密的数据盘，放在了桌上。“斯瓦尔巴群岛，精确坐标就在里面。根据我们的情报，那里就是‘守望者’的全球总部。”
韩影身边的一名技术人员立刻接过数据盘，插入设备进行验证。几秒钟后，他对着韩影，点了点头。
“很好。”韩影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现在，告诉我，你们杀死‘神’的方法。”
“一份程序。”林彦言简意赅地回答，“一个逻辑病毒。它无法被防御，一旦上传到对方基地的核心系统，就能从概念上，摧毁他们整个文明的根基。”
“逻辑病毒？”韩影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听起来，很像唐源的风格。把程序给我。”
“不行。”林彦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唯一的底牌。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它必须由我们保管。”
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韩影身后的两名护卫，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
“你们在和我谈条件？”韩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应该清楚，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连北极圈都进不去。而我们，只需要这个坐标，就足够了。”
“不，你错了。”林彦迎着她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你们同样需要我们。因为，只有我们的人，才有权限，启动并上传这份程序。”
这是一个谎言，但却是一个无法被当场戳穿的，必要谎言。
“而且，你更应该清楚。”林彦继续说道，“‘守望者’的科技，远超你们的想象。你们就算知道了坐标，强攻的下场，也只会和你们的‘白塔计划’一样，变成一场绚烂的烟花。而我们的计划，是潜入，是精准打击。这需要我们双方，最顶尖的力量，通力合作。”
韩影沉默了。她盯着林彦，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林彦说的没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守望者”的可怕。同为史前文明的后裔，他们“净化派”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失了太多核心科技，只能在应用层面不断摸索。而“守护派”，则完整地继承了那份遗产。
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怎么相信你？”良久，她终于再次开口。
“你不需要相信我们。”林彦说，“你只需要相信，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目标。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分量极重的话。
“唐清，也在那个基地里。”
韩影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守门人’……”她低声念出了这个词。
她当然知道唐清的存在。对于“归墟”和“守望者”来说，这个女孩，是打开“创世引擎”的，唯一钥匙。谁得到了她，谁就掌握了未来。
这个信息，瞬间改变了整个谈判的格局。
这不再只是一场复仇，更是一场……夺宝。
“好。”韩影终于做出了决定，“我答应和你们合作。我们的潜艇，可以避开‘守望者’所有的水下声呐和卫星监控，将你们，送到距离基地五公里的冰层之下。”
“但，我有一个条件。”她的目光，在林彦和秦玥之间来回扫视，“这次行动，我，要亲自带队。而且，你们的突击队，必须完全服从我的指挥。”
“这不可能！”秦玥立刻反驳，“指挥权必须在我们手里！”
“那就没得谈了。”韩影靠在椅背上，一副送客的姿态，“这是我的船，我的地盘。要么听我的，要么，你们就自己游到北极去。”
秦玥还想争辩，却被林彦用眼神制止了。
“可以。”林彦平静地说道，“指挥权可以交给你。但是，关于上传病毒的最后一步，必须由我们的人，独立完成。”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底线。
秦玥惊讶地看着林彦，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的判断。
韩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乎于笑的表情。那笑容，像冰原上裂开的一道缝隙，转瞬即逝。
“成交。”她站起身，伸出手，“欢迎登上，‘纳吉尔法’号。”
“纳吉尔法？”林彦握住她那只冰冷的手，重复了一遍这个奇特的名字。
“北欧神话里，用死人指甲造成的大船。”韩影淡淡地解释道，“在‘诸神黄昏’来临时，它将载着巨人军团，向阿斯加德，发起最后的进攻。”
林彦的心中，猛地一凛。
他知道，自己和秦玥，己经坐上了一艘，没有回头路的，驶向深渊的……末日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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