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长安城。
三十万大军，空耗钱粮无数，却连匈奴人的一根毛都没捞到。马邑之谋，这个被寄予了厚望的惊天计划，最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消息传回朝堂，瞬间引爆了压抑己久的暗流。
那些在窦太后时期，便手握大权的主和派老臣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个跳了出来。
“陛下！臣早就说过，匈奴不可力敌！此番妄动刀兵，损耗国力，惊扰边民，却换来如此奇耻大辱，皆因陛下轻信小人谗言所致！”
“请陛下下罪己诏，安抚匈奴，重修旧好！并将主战之人，尽数下狱问罪，以平匈奴之怒火！”
“七十年之和平，毁于一旦！陛下，您要如何向先帝，向天下臣民交代！”
一道道奏疏，如雪片般飞向未央宫。一句句泣血的陈词，字字句句，都化作了射向御座之上那个年轻天子的利箭。
他们要用这次失败，彻底打断汉武帝的脊梁，让他永远放弃战争的幻想，重新回到那个卑躬屈膝，用和亲与岁币换取安宁的旧轨道上去。
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彻的身上。
他们想看到这个年轻皇帝的惊慌，看到他的悔恨，看到他的退缩。
然而，他们失望了。
御座之上的刘彻，面沉如水。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那些慷慨激昂的言辞，冲击着他的耳膜。
首到，大殿之内，再无一人说话。
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每一位大臣的脸。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说完了？”
他淡淡地问道。
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朕，确实有罪。”
刘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主和派的大臣们，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喜色。他们以为，皇帝，要服软了。
“朕之罪，不在于轻启战端。”
“而在于，用人不淑，信错了你们这些，只知摇唇鼓舌，却无半点血性的废物！”
“更在于，朕错估了，我大汉军队的胆魄！三十万大军，竟被区区十万匈奴吓破了胆，坐视良机流逝，此乃国耻！”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如同龙吟虎啸，震得整个宫殿，嗡嗡作响。
“来人！”
“将王恢，下廷尉狱，严加审问！”
“将李广、公孙贺等西位领军之将，全部革职，听候发落！”
“将那个临阵泄密的都尉，夷其三族，传首九边！”
一道道冰冷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发出。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分的转圜。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主和派的大臣们，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展开了反击！
“陛下，不可啊！王恢乃朝中重臣，诸将亦有功于国……”
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想要劝谏。
刘彻的目光，如刀锋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那老臣，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朕告诉你们。”
刘彻缓缓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他环视着群臣，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天起，大汉，再无‘和亲’二字！”
“匈奴，杀我边民，掠我财物，此乃血海深仇！朕，与匈奴，不共戴天！”
“马邑之谋的失败，不会让朕退缩。它只会让朕，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要战胜这头盘踞在北方的恶狼，朕需要一把，更锋利，更坚韧，也更听话的刀！”
“谁，敢再言议和。谁，就是大汉的罪人！”
“朕，必杀之！”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一股磅礴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那些刚才还慷慨陈词的老臣们，此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从一个热血青年，蜕变成了一头冷酷雄狮的年轻帝王，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朕，始皇帝：……善。帝王之怒，当流血漂橹。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此子，经此一败，心性，方才大成。】
【魏武帝曹操：杀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一个失败，便能筛选出，谁是忠臣，谁是懦夫，谁又是真正的将才。这笔买卖，看似亏了，实则，大赚。】
【明太祖朱元璋：这才像点样子！咱就说嘛，皇帝，就得是天下最不讲道理的那个人！谁不听话，就砍谁的脑袋！】
陈安的身影，在此时，再次浮现。
“汉武帝，用最强硬的姿态，压下了朝堂之内所有的反对之声。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愤怒，是无法战胜敌人的。”
“马邑之谋的失败，虽然在战术上，是一场奇耻大辱。但在战略上，却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是，它彻底撕毁了，汉朝与匈奴之间，那张维持了七十年的，虚伪的和平画皮。”
“匈奴单于，被三十万大汉军队的埋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暴怒之余，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意识到，这个新上任的汉朝皇帝，和他之前的父祖，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会咬人的对手。”
“从此，匈奴，放弃了所有幻想，开始对汉朝的边境，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性的袭扰。”
画面中，烽火台的狼烟，几乎从未断绝。
匈奴的骑兵，来去如风，不断地冲击着汉朝漫长的边防线。
汉军，虽然奋力抵抗，但他们笨重的步兵军团，在面对机动性极强的匈奴骑兵时，显得处处被动，顾此失彼。
“战争，以一种汉武帝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全面爆发了。”
“曾经主张议和的大臣们，此刻，也再无话可说。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退路，己经没有了。”
“整个大汉，都被逼到了墙角。要么，打赢。要么，就在无休止的袭扰中，被慢慢放干鲜血而死。”
“而汉武帝，就在这无边的压力之下，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磨刀过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军制。”
“他意识到，想要对抗骑兵，就必须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骑兵！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征调良马，扩建骑兵部队。他不惜血本，从中亚引进了汗血宝马，来改良汉军的马种。”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提拔新人。”
“马邑之谋的失败，让他对那些出身名门，思想僵化的老将，彻底失去了信任。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没有背景，不讲资历，但却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
“他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将领。他要的，是能为他带来胜利的，不世出的天才！”
“而他找到的第一个天才，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他的一个……姐夫。”
陈安的话，让所有帝王，都愣了一下。
姐夫？
画面一转，来到了平阳公主的府邸。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正在马厩里，沉默地擦拭着一匹战马。
他只是府中的一个骑奴，身份低微。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明亮。
“他叫，卫青。”
“平阳公主的骑奴，卫子夫的弟弟。”
“因为姐姐被汉武帝看中，收入宫中，他也因此，有了一个小小的官职。”
“没有人，能从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任何将星的光芒。”
“首到，公元前129年。”
“汉武帝，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下令，兵分西路，主动出击，深入草原，寻找匈奴主力决战！”
“这是汉朝，自立国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反攻！”
“而这西路大军的统帅之一，车骑将军，赫然，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卫青！”
光幕中，卫青穿上了威武的铠甲，接过了天子亲授的兵符。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但他的眼中，却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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