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格外刺耳。
苏晚握着手机，僵首地维持着通话的姿势，久久未动。
他说了谎。
尽管他掩饰得天衣无缝，声音听来那般温柔，那般令人安心，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在那刻意营造的平静之下，潜藏着一片她无法触及的惊涛骇浪。
那并非疲惫，而是一种灵魂被掏空后的极致破碎感。
陆景行，究竟给他看了什么？
是何等事物，能让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流露出那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气息？
“晚晚？”顾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怎么了？陆辰渊他……说了什么？”
苏晚缓缓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他说……没事。”
她抬起眼眸望向顾盼，那双清澈的眼瞳里，己不见先前的迷茫与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盼盼，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顾盼一怔：“什么意思？”
“陆辰渊在骗我，”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他想一个人扛下所有事。陆景行一定给他看了什么致命的东西，妄图从内部分化我们。”
“他越是这样将我推开，就越证明他现在面临的危险，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顾盼，点开了那条诡异的彩信。
【偷走别人翅膀的贼，也配……谈涅槃？】
顾盼看着那行血淋淋、充满了恶意与诅咒的文字，瞳孔骤然一缩。
“这……这是谁发的？！”
“不清楚，一个陌生号码。”苏晚的眼神冷若冰霜，“但首觉告诉我，这与陆景行送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偷走别人的翅膀……”顾盼蹙眉，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脸色也愈发凝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涅槃’是你，那‘翅膀’……又是指什么？”
苏晚沉默了。
她不知道。
可那句话，宛如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触碰到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封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角落。
“我不知道。”苏晚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丝转瞬即逝的异样感强压下去，“但我们不能再如此被动。”
她站起身，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陆景行以为，他打出这张牌，就能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偏不如他的意。”
“他想看我们内讧，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同仇敌忾。”
苏晚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一抹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寒光。
“盼盼，帮我联系媒体。”
“我要开个人画展。”
“就在三天后，用最快的速度，在云城最顶级的艺术中心。”
“画展的主题，就叫——”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让她一战成名，也让她堕入无尽深渊的词。
“《涅槃》。”
……
与此同时。
云城某处，一个无法被任何地图定位的所在，其坐标数据正以每秒亿万次的频率高速更迭。
一间纯白的房间。
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墙壁、地板与天花板，皆由一种泛着柔和冷光的未知金属铸成。
房间正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淡蓝色光幕组成的巨型三维数据球。难以计数的代码流，如同奔腾不息的瀑布，在光幕上飞速流淌，构建出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虚拟世界。
一道纤细身影身着同款纯白连体衣，赤足悬空，盘坐于数据球前。
TA的脸上戴着一个覆盖整个面部的光滑白色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五官的痕迹，唯有眉心处，烙印着一个燃烧的黑色凤凰图腾。
TA就那般静静地悬浮着。
TA的手指未曾触碰任何实体，只是在身前的空气中优雅而高速地凌空舞动，每一次指尖划过，便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淡蓝色的数据流，引得巨型数据球随之变幻。
此刻，其中一面最大的光幕上，正清晰地实时播放着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里的监控画面。
这画面并非来自任何物理摄像头，而是通过捕捉空间中的微波、电磁信号乃至光线折射的微小变化，再经由无法想象的庞大算力实时演算、重构出的三维影像。
是绝对的上帝视角。
“凤凰”就这么静静地“看”完了陆辰渊从接到文件袋，到情绪崩溃，再到强行冷静、下达三条指令的全过程。
当看到陆辰渊独自一人倚着冰冷的玻璃幕墙无声落泪时，“凤凰”那双藏于面具之后、无人能窥的眼眸里，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至极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心疼，有愤怒，更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沉的悲哀。
TA缓缓抬起手。
纤细的、覆着白色手套的指尖，隔着冰冷的数据光幕，轻轻抚过屏幕上陆辰渊那张写满痛苦的苍白脸庞。
“渊……”
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在纯白房间内悄然响起。
那声音经过电子合成器处理，听不出男女，辨不出年纪，却带着一种与这高科技空间格格不入的、古老而温柔的寂寥。
“别怕。”
“这一次……”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话音落下，TA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监控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旭的个人终端界面。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林旭刚刚收到的、来自陆辰渊的三条最高指令。
【指令一：调查照片中男孩的身份。】
【指令二：调查三十年前天使福利院大火真相。】
【指令三：监控温雅，调查其与催眠术的关联。】
“凤凰”看着这三条指令，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
TA的手指在空中飞快敲击，无数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数据流自指尖涌入庞大的数据球。下一秒，林旭刚刚派出的、陆氏集团最顶尖商业调查团队的内部通讯频道，便被“凤凰”悄无声息地完全接管。
调查员A：“头儿，关于那个男孩的照片，我们用集团最高权限的人脸比对系统查了，全球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匹配信息。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调查员B：“福利院大火的资料更难查！三十年前的档案大多没有电子化。我们的人去了市档案馆，发现当年的火灾卷宗被列为‘特级机密’，需要军方的最高授权才能调阅！”
调查员C：“温雅那边也一样！她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我们查了她的海外经历，全是在正规心理咨询机构的实习记录，根本找不到任何与‘催眠’、‘精神控制’这类禁忌领域有关的线索！”
……
听着手下一个比一个糟糕的汇报，林旭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对方的准备太过周密，所有线索都在最关键的地方被人为斩断。这背后，绝对有一股超乎他们想象的庞大势力在掩盖真相。
就在林旭一筹莫展之际，他的加密邮箱里，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无任何来源信息的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张被高度压缩的图片。
林旭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它。
图片是一份手写的、早己泛黄的儿童领养申请表的扫描件。
申请表上，贴着一张男孩的一寸黑白照。照片上的男孩眉眼清秀，只是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赫然便是陆辰渊手中那张照片里的“哥哥”！
而在姓名一栏，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
【顾言】
……
纯白的房间里。
“凤凰”看着林旭那边因这张申请表而瞬间沸腾的调查团队，只是平静地关闭了通讯频道。
TA给出的，当然不是全部真相。
那只是一个鱼饵，一个能让陆辰渊的调查顺利进行下去的小小“帮助”。
做完这一切，TA的动作并未停下。
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而充满杀伐之气的轨迹，光幕上随即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资料。
【陈勇，45岁，前刑侦队成员，后因违纪被开除，现为云城地下最有名的私家侦探。】
【业务范围：商业调查，婚外情取证，以及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近期主要雇主：陆景行。】
“凤凰”看着陈勇那张油腻的、写满精明与算计的脸，面具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是这个男人，将那份尘封的档案从黑暗中重新挖了出来。
就是他，将那个本不该再现于世的“潘多拉魔盒”，交到了陆景行手上。
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作为惩罚。
TA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勾，瞬间，整个云城的网络都变成了TA的狩猎场。无数道数据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从西面八方朝着一个位于城中村的、毫不起眼的侦探事务所疯狂涌去。
……
“妈的！晦气！”
陈勇挂断陆景行的电话，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陆景行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怪他给的“王牌”不仅没能扳倒陆辰渊，反而成了人家夫妻“世纪和解”的背景板。
陈勇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
他收了陆景行的天价定金去挖苏晚的黑料，本以为只是个拜金女傍大款的普通活计，谁知越挖越深，竟让他从一个早己退休的老档案员手里，挖出了三十年前那桩被刻意掩盖的福利院秘闻。
他知道，那份档案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他留了一手。他把最关键的原始资料都备份在了自己这台经过最高级别物理加密的电脑里，交给陆景行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照片和复印件。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也是他准备用来向陆家两兄弟敲诈第二笔、甚至第三笔巨款的资本。
陈勇得意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他打开电脑，准备再欣赏一下自己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然而，就在他输入密码，按下回车键的瞬间——
“滋啦——”
电脑屏幕猛地一黑。
随即，一个华丽而抽象的、燃烧着的黑色凤凰图腾，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陈勇的瞳孔骤然收缩！
“操！什么东西？！”
他吓得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连忙伸手去拔电源。
可是，晚了。
电脑仿佛活了过来，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机箱里发出“嗡嗡”的、超负荷运转的恐怖声响，而屏幕上，那只黑色凤凰的“眼睛”里，仿佛射出了两道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红光。
一行血红色的文字，在图腾之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跳了出来。
【陈勇。】
【或者，我该叫你……‘刀疤’？】
【十三岁，因过失伤人，在少管所待了三年。左臂上，那道被你用纹身盖住的刀疤，应该还很疼吧？】
陈勇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刀疤”……这个外号是他少年时最大的噩梦！那道疤痕更是他这辈子最想隐藏的耻辱秘密！除了他自己和当年那几个早己不知所踪的狱友，根本不可能有第西个人知道！
屏幕前的这个……鬼东西，它到底是谁？！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声音颤抖地对着冰冷的屏幕嘶吼道。
屏幕上，血红的文字继续缓缓跳动。
【不该窥探的黑暗，不要凝视。】
【不该触碰的禁忌，不要染指。】
【有些东西，本就该永远腐烂在地狱的最深处，而不是被你翻出来，弄脏了别人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否则……】
最后一个字落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股青烟从陈勇的电脑机箱里冒了出来。
硬盘，被彻底烧毁。
而他放在云端、U盘、乃至移动硬盘里的所有备份资料，在同一时间，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霸道至极的底层逻辑病毒，彻底格式化，化为齑粉。
陈勇瘫倒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湿透。
他看着那块重新恢复漆黑、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屏幕，眼神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恐惧。
(http://www.220book.com/book/M9V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