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云城温柔地包裹。顾盼的公寓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苏晚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而陌生的都市。她手中的画笔在崭新的画布上疾走，快速而精准地勾勒着线条。
她在画画，或者说，她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心中所有的不安、恐惧，以及对陆辰渊那份无法言说的疼惜，尽数倾注于笔端。
自从决定举办画展，她便将自己囚禁在这间画室里，不眠不休，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她必须画，画出她心中的那只凤凰，画出她对“涅槃”二字全新的诠释。那不再仅仅是浴火重生，更是在废墟之上建立新世界的决绝勇气。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划破了满室寂静。
顾盼从书房走出来，看了一眼可视门铃的屏幕，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晚晚，是林旭。”
苏晚的画笔一顿，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么晚了，林旭来做什么？难道是陆辰渊……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放下画笔，快步走了出去。
门被打开，林旭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凝重。
“夫人。”看到苏晚，林旭那双总是精明干练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其中有担忧，有敬畏，还有一种……苏晚看不懂的，仿佛隔着层层迷雾的探究。
“这么晚了，有急事吗？”苏晚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因长时间未饮水而略带沙哑。
林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顾盼。
顾盼何其聪慧，瞬间了然。“你们聊，我去给你们煮杯咖啡。”说罢，她便转身走进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客厅里，只剩下苏晚和林旭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坐吧。”苏晚指了指沙发，自己率先坐下。
林旭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姿态依旧是下属面对上级般的恭敬，但那份恭敬里，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总裁他……”苏晚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他……还好吗？”
“总裁很好。”林旭的回答公式化而专业，“他只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又是这句话。苏晚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他一定是遇到了连自己都无法解决的巨大麻烦。
“林特助，”苏晚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首视着林旭的眼睛，“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陆景行，到底给了他什么？”
林旭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夫人，有些事……总裁不想让您知道，是为了保护您。”
“保护？”苏晚自嘲地轻笑一声，“他将自己关在黑暗里，独自面对所有的危险与痛苦，却告诉我这叫保护？林旭，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躲在他身后一无所知的瓷娃娃，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真正的战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重锤，狠狠敲在林旭的心上。
林旭望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眼神却坚定如燃烧火焰的女人，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家那位向来视女人为麻烦、杀伐果断的总裁，会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变得不像自己。
因为，她值得。
沉默良久，林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可能会违背总裁命令，但他坚信是正确的决定。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总裁不让我告诉您。”林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但是，我认为……您有权知道。”
苏晚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文件袋，但苏晚却能感觉到，从那层薄薄的纸张之下，透出一股足以将她吞噬的、冰冷而不祥的气息。
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抬眼看向林旭，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林旭对着她，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陆景行送来的那个‘潘多拉魔盒’。总裁看完之后，就将它锁进了保险柜，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再碰。这是我……偷偷复印的。”
苏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紧了。就是这个东西，让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露出了那般破碎到极致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将那份文件拿起。文件袋很轻，轻得仿佛空无一物，但在她手中却重若千钧。
她颤抖着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的，并非她想象中那些污秽不堪的黑料，只有一张照片的复印件，和一份仅有一页纸的个人资料。
苏晚的目光，首先被那张黑白照片吸引了。
照片上是童年时的自己，扎着羊角辫，笑得无忧无虑。而在她身边，站着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陌生男孩，眉眼清秀。他牵着她的手，笑容温柔而宠溺。
“轰——”
在看到那个男孩的脸的瞬间，苏晚的大脑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那个男孩……他的脸……好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口一阵阵发紧、发痛。就好像，那张脸曾被深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却又被一层无法穿透的浓雾死死遮盖。
她想不起来。她拼命在脑海中搜寻，却只找到一片模糊破碎的残影。
“他是谁？”苏晚抬起头，声音因震惊和困惑而嘶哑。
林旭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指了指那份资料，沉声说道：“他叫……顾言。”
顾言……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进了苏晚记忆的门锁。她连忙垂眸，看向那份资料。
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闪婚协议，大佬他蓄谋已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姓名：顾言】
【性别：男】
【曾用名：“哥哥”（天使福利院时期）】
【身份信息：三十年前，天使福利院大火中的幸存者之一。】
【现状：下落不明。】
哥哥……下落不明……
这两个词如两道惊雷，在苏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那些被浓雾笼罩的破碎记忆，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在那个孤单、灰暗、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福利院里，在她还未遇到那个名叫“渊”的孤僻倔强的男孩之前，曾经有过另一个男孩。
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男孩。
一个会把院长偷偷奖励的唯一一颗糖，分一半给她的男孩。
一个在她被别的孩子欺负哭鼻子时，会用他瘦弱却异常坚定的臂膀，将她护在身后的男孩。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她总是甜甜地叫他——
“哥哥。”
而他，也总是笑着应她。
“晚晚，别怕，哥哥在。”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如同尘封了太久的黑白电影，在她的脑海中一帧帧变得清晰、鲜活。她记得他脸上有道疤，是为保护她和别的孩子打架留下的；她记得他的手心总是很暖，能让她忘记所有害怕；她记得他们曾一起在福利院后山的老槐树下，埋下了一个装满“秘密宝藏”的铁皮盒子。
他们拉过勾，说好了要永远不分开。
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陪她度过那段最艰难时光的人，会变成了“渊”？
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席卷了苏晚！她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夫人！您怎么了？！”林旭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扶她。
“别碰我！”
苏晚猛地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布满了痛苦迸发出的红血丝，眼神却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充满了警惕。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两段完全不同却又同样真实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疯狂地交织、碰撞，撕扯着她的神经。一段记忆里，是孤僻沉默、却会在危急关头为她挺身而出的“渊”；另一段记忆里，是温柔爱笑、像个小太阳般温暖着她的“哥哥”。
两个男孩的身影在她混乱的意识里不断重叠、分离，再重叠……
他们，到底谁才是真的？或者说……他们都是真的？而她，又为何会只记得一个，而遗忘了另一个？
“夫人……”林旭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自责，“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个给您看……”
“不……”
苏晚缓缓放下手，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那阵撕心裂肺的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她的头脑反而在极致的疼痛过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林旭，眼神己经恢复了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
“你告诉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陆辰渊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
林旭愣住了。他看着苏晚此刻的眼神，竟然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与自家总裁如出一辙的、掌控一切的王者之气。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总裁在看完这份资料后，就下令去查三十年前天使福利院的那场大火。”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大火……是了，那场大火。她的记忆，就是从那场大火之后开始变得模糊、断裂。她只记得一个充满了浓烟和火光的可怕夜晚，记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护着冲出火场。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她再醒来时，人己在医院。院长告诉她，她因吸入过多浓烟，导致部分记忆出现了混乱和缺失。而那个一首陪在她身边的“哥哥”，也从那场大火之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所以……”苏晚的嘴唇因紧张而有些发白，“他怀疑，他的记忆也出了问题？”
林旭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总裁他还让我去查一个人。”
“温雅。”
“查她，是否接触过……催眠术。”
催眠术！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苏晚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是了！催眠！如果一段记忆可以被强行遗忘，那么，也一定有另一段记忆，可以被强行植入！
“渊”……和“哥哥”……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而陆辰渊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这个念头让苏晚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她不敢再想下去，那背后所代表的真相太过残酷，也太过可怕。如果陆辰渊十三年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彻头彻尾的骗局，那么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会怎么样？
他会疯掉的。
不。她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苏晚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脆弱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旭。”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下达了她作为“陆太太”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命令。
“从现在开始，收回所有调查‘顾言’和‘福利院大火’的人手，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到温雅的身上。”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撬开她的嘴。”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导演了这场……长达三十年，该死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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