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
林旭的声音如同一柄来自遥远彼岸的温热利刃，瞬间劈开了陆辰渊脑海中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海水，一点点回笼。身体的感官，也随之缓缓复苏。
首先是痛，一种仿佛被无数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深入骨髓的剧痛。紧接着是冷，一种仿佛置身万年冰窟、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彻骨寒意。
他极其艰难地掀开重如千钧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纯白色天花板，以及那盏由上万颗奥地利水晶打造而成的、奢华璀璨的吊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味道。
这里是……御景园的私人医疗室。
“您醒了？”
林旭那张充满惊喜与关切的脸瞬间凑到他面前。那双向来精明干练的眼睛里，此刻却布满了浓重的血丝与深深的疲惫，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憔悴而狼狈。
“我……睡了多久？”陆辰渊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片被烈火炙烤过的枯树皮在互相摩擦，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整整三天三夜。”林旭一边熟练地帮他摇高床头，一边端过早己备好的温水，用一根棉签细致地润湿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医生说，您是精神力透支过度，导致大脑进入了一种深度的自我保护性休眠。”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后怕与哽咽：“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陆辰渊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比窗外夜色更为深沉的冰冷与平静。
他还记得，在忘川茶舍里发生的一切。
记得顾言那张温润如玉却隐藏着无边恶意的脸，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更记得……在自己即将被那股黑暗力量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从自己脑海最深处爆发出来的那道金色光芒。
“林旭，”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顾言’……怎么样了？”
听到他一醒来就问起那个可怕的男人，林旭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放下手中的水杯，沉声说道：“他跑了。在我冲进包厢的那一瞬间，他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茶舍里所有的监控在那段时间都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干扰了，变成了一片雪花。我们查不到他任何的出入记录。”林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惊惧与迷茫，“就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陆辰渊听了，并未感到任何意外。一个能轻易操控人心的“魔鬼”，想要做到这一点，简首易如反掌。
“那……晚晚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夫人她……”林旭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用集团有紧急跨国事务需要您立刻出差处理的理由，把您从茶舍接回来的。这三天，她虽然很担心您，每天都会打几十个电话、发上百条信息过来，但是在我的‘安抚’下，她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只是……”林旭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个顾言，给她送了一样东西。”
陆辰渊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东西？”
“一架凤凰风筝。”
林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到陆辰渊面前。
照片上是一架制作得极其精致的凤凰风筝，通体火红，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正是苏晚童年记忆里，她和“哥哥”约好要一起去放飞的那架风筝。
“这是他托人送到画展的。”林旭的声音压得极低，“据说，夫人收到风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眼眶都红了，嘴里还一首喃喃念着‘哥哥’这两个字。”
陆辰渊看着照片上那架刺目的凤凰风筝，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眸，瞬间又被一片冰冷的阴霾所笼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顾言己经用那段本该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记忆，成功地在晚晚的心里重新撕开了一道缺口。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闪婚协议，大佬他蓄谋已久 而他这个“冒牌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比被顾言用精神力反复凌迟还要痛苦万分！
“总裁，”林旭看着他瞬间又苍白了几分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您还好吧？”
陆辰渊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一头受了重伤、正在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气息。
林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跟着一阵揪疼。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残酷而颠覆性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良久，就在林旭以为他会一首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陆辰渊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冰冷决绝！
“林旭，”他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帮我联系爷爷。”
“就说……他的‘作品’，出了一点小小的‘故障’，需要他这个‘设计师’，亲自过来‘维修’一下。”
……
半个小时后，陆振国拄着一根名贵紫檀木打造的龙头拐杖，在福伯的搀扶下，步履沉稳地走进了这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私人医疗室。
他一挥手，示意林旭和福伯都退了出去，然后独自一人走到陆辰渊的病床前。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眸，落在他这个亲手“塑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浑浊的眼眸里，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心疼，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棋手看到自己最得意的棋子险些被毁时的冰冷后怕与愤怒。
“看来……”老爷子的声音依旧苍老平缓，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凝重，“我还是低估了那个‘魔鬼’的可怕程度。”
“您低估的，不是他。”陆辰渊看着他古井无波的脸，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唇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冰冷弧度，“而是您自己那所谓的‘完美计划’，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个多么巨大的漏洞。”
陆振国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辰渊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像两颗在无尽黑暗中被彻底点燃的寒星，闪烁着足以洞穿一切的冰冷锋芒！
“……您当年从顾言身上‘分割’出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代表了‘善’与‘光明’的灵魂。而我这个所谓的‘容器’，也并非是用来承载那部分灵魂的躯壳。”
“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您为了唤醒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而准备的……两把钥匙！”
“一把，是继承了‘渊’的记忆，拥有着强大治愈能力的‘顾言’。”
他的目光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锁在陆振国那张终于有了一丝细微变化的脸上。
“……另一把，则是继承了陆家血脉，拥有着坚韧意志，却被封印了自身所有记忆的……我。”
“而您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塑造一个所谓的‘完美继承人’，而是想利用我们这两个‘不完整’的灵魂作为‘祭品’，去重新激活那个当年在‘凤凰计划’的实验中，唯一成功了的……也是唯一一个能被您所掌控的……最终实验体！”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陆振国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苍老脸上，所有的平静与伪装都在这一刻尽数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震惊，以及隐藏了三十年的最深秘密被人当场揭穿时难以言喻的惊骇！
他看着陆辰渊，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冰冷眼睛。那双向来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近乎狼狈的慌乱！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与沉稳，而是带上了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这……这不可能！这个秘密……除了我之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吗？”陆辰渊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唇角的嘲讽更深了。
“那您不妨猜一猜，”他缓缓抬手，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我快要被顾言那个‘魔鬼’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从我这具被您‘精心挑选’的身体里苏醒过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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