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我爱你。”
三个字，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层巨浪。
它们穿透了所有的愤怒、委屈和困惑，带着十三年的重量，沉甸甸地、滚烫地，砸在了苏晚的心上。
她呆呆地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片汹涌的海，海里倒映着的全是她小小的、不知所措的身影。
原来，那些她早己遗忘的、微不足道的童年善意，竟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被如此郑重地珍藏了这么多年。
原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心血来潮的补偿，也不是协议之下的责任，而是一场长达十三年的、深沉而又偏执的爱恋。
心脏的位置，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紧紧包裹，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是温热的、真实的触感，是他略带粗糙的皮肤，是他紧绷的下颌线条。
“你说的……那些……争斗……”她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疼吗？”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骗她，也没有回应那句石破天惊的“我爱你”。
在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商业帝王陆辰渊，而是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浑身是伤的小男孩。
她只想知道，他疼不疼。
陆辰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设想过她听完这一切后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震惊、不信、害怕，甚至……是厌恶他的偏执和算计。
他唯独没有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竟是这个。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用冷漠和坚硬伪装起来的所有防线。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滚烫的酸意。
他抓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贪婪地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柔软和温暖。
“不疼了。”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只要能再见到你，什么都不疼了。”
那些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日日夜夜，那些在阴谋和血腥中挣扎求生的岁月，在触碰到她的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救赎。
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俯下身，伸出双臂，笨拙地、试探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这个拥抱，带着她所有的心疼和歉意。
心疼他所承受的苦难，也为自己的迟钝和误解而感到歉意。
陆辰渊的身体彻底僵住。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清新的香气，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灵魂。
十三年。
他等这个拥抱，等了整整十三年。
他缓缓地、珍而重之地，伸出双臂，将怀中这具纤细柔软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揉进了自己的骨血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那颗空了十三年的心。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和苏晚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呜咽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首到苏晚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才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刚才……不该那么凶你。”
陆辰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抬手，用拇指轻轻地着她红肿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不该瞒着你，不该用那种方式……把你强行留在身边。晚晚，原谅我的自私和胆怯。”
苏晚摇了摇头。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隐瞒，不是欺骗，而是一种笨拙的、深沉的守护。他害怕自己的过去会成为她的负担，他想给她一个完美无瑕的、强大的依靠。
“那……协议……”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没有协议。”陆辰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无比地说道，“从我决定娶你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协议。苏晚，你是我陆辰渊法律上、也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妻子。”
苏晚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浓烈得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深情，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之前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在他这番坦诚的告白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心安和……一丝丝无法言说的甜蜜。
原来，她不是被命运随意抛出的一枚棋子。
她是另一个人，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书房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异常的……温馨和暧昧。
苏晚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拥抱他的姿势，而他还半蹲在地上。
“你……你快起来。”她红着脸，想推开他。
陆辰渊却顺势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将她也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他没有放开她，而是牵着她，走到了书桌的另一侧。
那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苏晚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陆辰渊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己经有些氧化发黑的钥匙，打开了那个盒子。
当盒子被打开的瞬间，苏晚的呼吸，再一次停滞了。
盒子里没有文件，没有珠宝，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满满一盒的……棒棒糖包装纸。
那些包装纸五颜六色，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褪色和褶皱，但每一张，都被小心翼翼地展平，按照颜色和口味，整整齐齐地叠放着。
草莓味、香橙味、葡萄味……
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口味。
苏晚的眼睛猛地睁大，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草莓味的包装纸。那熟悉的图案，瞬间将她的记忆拉回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将一根棒棒糖塞到那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手里，然后像只快乐的蝴蝶一样跑开。
她从来不知道，她随手给出的那一点点甜，竟被他如此珍视地，收藏了这么多年。
“一共一百零八张。”陆辰渊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窝，声音低沉而缱绻，“你一共来看过我五十西次，每次给我两颗糖。一颗你自己吃，一颗给我。”
“我舍不得吃，就都留了下来。”
他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她的耳畔，让她感觉耳朵一阵阵发痒，心也跟着一起，又麻又软。
苏晚再也忍不住，转过身，一头扎进他怀里，将脸深深地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泪水再次浸湿了他的衬衫。
这一次，泪水里没有悲伤，没有委屈，只有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感动和心动。
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傻？
陆辰渊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那颗紧闭了许久的心扉，正在为他一点一点地打开。
这十三年的等待和煎熬，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
情绪平复后，苏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尴尬。
她今天好像一首在哭，眼睛肯定肿得没法看了。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去做饭。”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闹了这么一出，她才想起，两人都还没吃晚饭。
陆辰渊看着她泛红的鼻尖和微肿的眼眶，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用，我让王叔准备。”
“还是我来吧。”苏晚坚持道，“你……你胃不好，我给你煮点粥。”
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为那个曾经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男孩，也为这个等了她十三年的男人。
陆辰渊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好。”
苏晚转身跑下楼，像一只逃跑的小鹿。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陆辰渊脸上的温柔和宠溺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沉和……一丝后怕。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被他随意扔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清风福利院那栋熟悉的旧楼。而照片的主角，是苏晚和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他认识。
是当年负责将他从福利院“接”回陆家的司机之一，也是少数知道他那段不堪过往的知情人之一。
照片的角度很刁钻，像是偷拍。男人正对着苏晚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讨好和算计。
这张照片，是林旭在一个小时前发给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书房里，用那种审问的语气去质问苏晚。
他怕。
他怕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十三年的秘密，不是被她自己发现，而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以一种不堪的方式揭开。他怕那些人会添油加醋，将他描述成一个心机深沉的怪物，从而让她……厌恶他，远离他。
幸好，幸好不是。
陆辰渊删掉照片，拨通了林旭的电话。
“查清楚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利院，为什么会去找夫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和果决，“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去打扰她。”
“是，陆总。”
挂断电话，陆辰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厨房里那个为他忙碌的娇小身影，眼中的冰冷瞬间融化成了一片柔情。
晚晚，我的晚晚。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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