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都督府。
自从王独眼被派去“护送”那两个瘟神之后，何坤就彻底垮了。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议事厅里，谁也不见。原本富态的脸上，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他就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着伤口，同时又对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充满了恐惧。
他吐血的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了，但都督府里压抑和恐慌的气氛，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将领们，现在一个个都跟鹌鹑一样，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触怒了那位正在崩溃边缘的大帅。
“大帅，您好歹吃点东西吧。”参谋长端着一碗燕窝粥，苦口婆心地劝道，“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何坤像是没听见一样，双眼无神地盯着墙上的地图。那张地图上，他曾经用红笔圈出来的地盘，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
“他们……走了吗？”何坤沙哑地问。
“走了，走了。王师长亲自送出城的，一路都客客气气的。”参谋长赶紧回道。
“赔款……准备得怎么样了？”
“己经照您的吩咐，在库房里清点出来了。十万两白银，一万石粮食，五千匹布……一样都不少。随时可以送去青竹山。”参谋长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们小半年的家底啊，就这么白白送给人家了。
“送……一定要送。”何坤喃喃自语，“不能惹他们，千万不能再惹他们……”
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那堆被炸成麻花的炮管零件。那玩意儿，比任何威胁都管用。
参谋长看着何坤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担忧。他知道，何坤的威信，己经随着警卫团的覆灭，一落千丈了。现在军中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龙国先遣队是天兵天将下凡，来惩罚何坤倒行逆施的。
有人说，何坤得罪了洋人，人家派了新式军队来打他。
更要命的是，己经有下面的军官开始私下串联，另谋出路了。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谁都懂。
“大帅，还有一件事……”参谋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北边……刘存厚那边，有动静了。”
“刘存厚？”何坤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刘存厚，是他在闽省最大的死对头。两人为了争地盘，明争暗斗了快十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场，互有胜负。刘存厚的地盘虽然没何坤富庶，但兵力却不弱，一首让何坤如鲠在喉。
“我们的探子回报，刘存厚最近正在频繁调动部队，向我们和他的防区交界处集结。而且……而且他还到处宣扬，说您治下无方，致使精锐尽丧，己经无力‘保境安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民国僵尸？我反手请祖国火力超度 他要‘代天伐罪’，来维持闽省的安宁。”
参谋长每说一句，何坤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他敢！”何坤猛地一拍桌子，但因为身体虚弱，这一巴掌拍得软绵绵的，毫无气势。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
“他怎么不敢！”参谋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大帅，警卫团没了，我们现在手上能打的机动兵力，就只剩下王师长那一个师了！其他的部队，要么是新编的，要么就是只能守守城，根本拉不出去打硬仗啊！刘存厚要是真打过来，我们拿什么挡？”
何坤的脑子“嗡”的一声。
是啊，拿什么挡？
他最能打的部队，己经被人家一锅端了。剩下的这些，平时看着人多势众，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有几个是靠得住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侄子，何建业。如果建业还在，如果警卫团还在，他何至于怕那个刘存厚？
可是，没有如果。
建业走了，带着对他这个叔叔的彻底失望走了。警卫团没了，连人带枪，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像是潮水一样，瞬间将何坤淹没了。
他感觉天旋地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快……快去把王独眼给我叫回来！”何坤抓着参谋长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他马上回来！把他的师，全部拉到北边去！顶住！一定要给我顶住！”
“可是大帅，王师长还在送人的路上……”
“我不管！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何坤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还有，给各个县城下令，抓壮丁！补充兵员！快去！”
看着状若疯癫的何坤，参谋长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完了。
大帅己经乱了方寸了。临时抓来的壮丁，能有什么战斗力？王师长的部队虽然还在，但警卫团的惨败，对军心的打击是致命的。现在让那些士兵去跟刘存厚的虎狼之师硬拼，恐怕一触即溃。
都督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而就在漳州城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匹快马，正从青竹山的方向，朝着漳州飞奔而来。
马背上的人，正是被陈默“策反”的王师长。
他的脸上，没有了去时的憋屈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兴奋、担忧和决然的神情。
他知道，他这次回去，要面对的，将是一场决定他自己，也决定整个闽省未来命运的巨大赌局。
而他的赌注，就是他和他手下那个师的全部身家性命。
他的靠山，则是那个远在青竹山里，年轻得不像话，却又可怕得如同鬼神的陈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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