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寒梅惊变
腊月的风雪裹着碎玉般的冰碴，呼啸着撞向长春宫的朱漆大门。阿阮跪在廊下，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抬着软轿往外走，轿帘上绣着的金线牡丹在风雪中翻飞，像极了帕兰及笄那年戴的那支步摇。
"夫人！快拦住他们！"玛卡拉跌跌撞撞地跑来，老迈的身子几乎被风雪掀翻，"陛下...陛下被皇后娘娘的人拦在养心殿了！"
阿阮的手指猛地攥紧廊柱上的积雪，指节泛出青白。她记得三日前帕兰悄悄跟她说的话："阿阮，我总觉得母后最近...眼神不太对。"那时的帕兰还笑着，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带我去养心殿。"阿阮声音很轻，却坚定得像雪地里的新竹。
养心殿外，禁军的长矛在风雪中交错成网。泰拉玛三世被十几个玄衣侍卫团团围住，龙袍上的金线在雪光中忽明忽暗。阿阮远远看见亚米拉帕拉皇后站在殿前的石阶上，玄色斗篷上绣着金线蟒纹，衬得她的身影愈发高大威严。
"陛下。"皇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兰昭公主...不，帕兰郡主私通南邦的证据确凿。您要三思啊。"
泰拉玛三世猛地抬头，龙袍上的蟠龙仿佛活了过来："胡说！阿帕她..."
"证据在此。"皇后身后的太监捧着个紫檀木匣，"南邦密使的供词，还有...帕兰郡主与南邦使者的密信。"
阿阮看着泰拉玛三世颤抖着接过木匣，突然想起帕兰昨夜塞给她的一块碎玉——那是半枚莲花佩，帕兰说是在母后旧物里找到的。"阿阮，你替我收着..."帕兰当时的眼神闪烁不定，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带帕兰郡主！"皇后的声音陡然提高，"让她自己跟陛下说！"
当帕兰被禁军押出来时，阿阮几乎认不出她了。往日里总是紧紧跟在她身后、笑靥如花的少女，此刻穿着单薄的素白囚衣，发间的珠翠尽数被摘，只余一根褪色的红绳束着长发。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却还在小声说："父王，我没有..."
"住口！"皇后厉声打断，"你母后当年替嫁，就是为了保全亚米拉家的血脉！你却恩将仇报，勾结南邦！"
阿阮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突然想起玛卡拉曾经含糊提起过的话——"娘娘当年...不是自愿替嫁的"。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帕兰总说母后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另一个人"；母后临终前攥着帕兰的手，却始终不肯看她的眼睛...
"母后！"帕兰突然嘶喊起来，声音穿透风雪，"您为什么不看我？您明明知道...我知道真相！"
皇后身形一晃，斗篷下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胸前的玉佩。阿阮清楚地看见，那是一枚莲花形状的玉佩，与帕兰手中的碎玉，正好能合二为一。
"带下去！"皇后厉声喝道，"关进冷宫，没有我的旨意，谁也不许探视！"
禁军押着帕兰离开时，少女突然挣脱束缚，踉跄着扑到泰拉玛三世面前："父王...那封信...是母后写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见过母后的笔迹...南邦的密使...是母后引见的..."
皇后猛地冲上前，一巴掌扇在帕兰脸上。清脆的声响在风雪中格外刺耳，帕兰的脸被打偏过去，嘴角渗出血丝，却依然固执地仰着头："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泰拉玛三世踉跄着扶住帕兰，龙袍上的金线在雪光中闪烁不定。他颤抖着伸手去擦帕兰嘴角的血，却被皇后一把推开。
"陛下！"皇后厉声尖叫，"您要为了这个贱婢...背叛亚米拉家吗？"
阿阮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帕兰曾经无意中提起，母后每年腊月都会"旧疾复发"，而那段时间，帕兰总会莫名其妙地被禁足。她还记得帕兰说过，母后收藏着一本日记，却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带帕兰郡主去冷宫！"皇后再次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我的旨意，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当帕兰被拖走时，她突然回头看了阿阮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阿阮读不懂的东西——有绝望，有不甘，更有一种奇怪的释然。帕兰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仿佛在说：阿阮，有些事情，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阿阮站在风雪中，看着帕兰瘦弱的身影被拖向冷宫的方向。她突然想起帕兰曾经说过的话："阿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父王。"那时的帕兰笑得那么灿烂，仿佛这只是个玩笑。
而现在，这个玩笑成真了。
"阿阮..."泰拉玛三世突然转向她，声音沙哑，"你...你相信阿帕会背叛我吗？"
阿阮看着陛下眼中的痛苦与疑惑，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帕兰曾经偷偷告诉她，母后有一本隐藏的日记，记录着亚米拉家的秘密。她想起帕兰临终前紧握着的那半块碎玉，以及皇后看到玉佩时那一瞬间的失态。
"陛下，"阿阮轻声说，"我需要去冷宫。"
"不行！"皇后厉声喝道，"冷宫禁地，谁也不能去！"
泰拉玛三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去吧，阿阮。替我...弄清楚真相。"
阿阮转身走向冷宫，风雪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她摸了摸怀中帕兰交给她的那半块碎玉，冰冷的玉质贴在肌肤上，仿佛在提醒她即将面对的真相。
冷宫的大门在风雪中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多年前的秘密。阿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真相，就藏在这风雪交加的冷宫深处，等待她去揭开。
而帕兰，那个总是紧紧跟在她身后、笑靥如花的少女，她的命运，将在这个腊月的风雪中，迎来最残酷的转折。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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