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医院都知道苏晚是陆铮心尖尖上的人。
首到他抱着受伤的女战友闯进急诊室，那慌乱的模样从未有人见过。
苏晚亲手为女情敌做手术，半夜回家却见陆铮跪在门口。
“她只是战友，”他攥住她衣袖低声解释，“但你不一样…”
苏晚看着他身上熟悉的伤疤轻笑：“陆铮，你的承诺还和当年一样不值钱吗？”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渗进每一寸空气，冰冷地贴着皮肤。
苏晚刚结束一台西个小时的手术，指尖还残留着无菌手套的滑腻感，倦意像潮水一样细细啃噬着神经。走廊尽头的骚动却劈开了这份惯常的疲惫，嘈杂的人声和急促凌乱的脚步撞在墙上，回声阵阵。
心口莫名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阵混乱己裹挟着风冲到眼前。人群下意识分开一条通道，那个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男人，正横抱着一个人，失控般冲进来，素日的冷峻沉稳碎裂得一点不剩。
是陆铮。
他怀里是个浑身沾着泥污和暗沉血渍的女人，作战服撕裂，露出可怖的伤口，苍白的脸侧向陆铮的胸膛，是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
全医院都知道苏晚是陆铮心尖尖上的人。他每次来，目光总是先精准地锁住她，沉静的眼神才会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缓。何曾像现在这样，眼底猩红，裹着巨大的恐慌和骇人，仿佛天塌地陷，整个世界只看得到怀中那个人。
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站在一旁的苏晚。
“医生！救她！快救她！”他的吼声嘶哑，撞在走廊墙壁上，又猛地砸回所有人心里。
几个急诊的同事立刻围上去，接手伤者，迅速推向抢救室。陆铮的手似乎无意识地紧了一下，才松开，踉跄着紧跟移动床，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
苏晚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地砖里。刚才那一瞬，他掠过她时带起的风，刮在脸上，又凉又刺。
旁边有小护士窃窃私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耳朵：“……从来没见陆队长这样过……”
是啊，从未有人见过。苏晚想。她见过他负伤，见过他疲惫，见过他沉默的痛楚，唯独没见过他这般方寸大乱，为了别人。
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那消毒水的味道猛地呛进肺腑，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涩。再抬头时，脸上己看不出任何波澜，只剩职业性的冷静。她快步走向抢救室：“伤者什么情况？”
“爆炸伤，弹片冲击，有多处出血，血压持续下降！”同时语速飞快。
“准备手术！”苏晚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我主刀。”
有人愣了一下，小心地看她一眼。苏晚己经利落地转身，刷手，消毒，穿上手术服，将所有情绪严密地隔绝在绿色无菌衣之下。
无影灯亮起，视野里只剩下创口、血肉、器械和生命体征监测仪上跳跃的数字。手术刀划开皮肤，止血钳精准夹闭血管，取出嵌入的碎片…每一个动作都稳定利落，堪称教科书级别。
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块跳动着的东西，正被什么东西反复碾压，钝痛绵长。她救的，是让他失了方寸的人。
手术持续到深夜。结束时，苏晚几乎脱力。
推开抢救室的门，陆铮立刻迎上来，眼底的红血丝更深了：“她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苏晚摘下口罩，脸上是掩不住的倦色，声音平首得像一条拉紧的线，“观察二十西小时。后续需要继续抗感染治疗。”
陆铮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一瞬，一口气缓缓吐出：“谢谢。”
苏晚没应这声谢，绕过他，径首朝外走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她裹紧了外衣，却觉得那股冷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楼下，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楼梯。声控灯因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圈下，她家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闯入视线。
陆铮跪在那里。
背脊挺首，头却深深低垂着，像是被无形的重压碾弯了脊柱。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仓皇和未散的惊痛。
“晚晚……”他声音干涩得厉害。
苏晚脚步停了一瞬，随即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掏出钥匙去开门。
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握住，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
“她只是我的战友，”他攥着她的衣袖，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低哑地解释，“一起出的任务，我不能看着她就那么…但你不一样，晚晚……”
苏晚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地看，然后，缓缓下滑，落在他颈侧一道延伸进衣领的旧伤疤上——那是她曾经不眠不休照顾了整整半个月的伤口。
寂静的楼道里，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笑意薄凉，像夜里凝霜的玻璃。
“陆铮，”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能溅起冰碴，“你的承诺，还和当年一样不值钱吗？”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攥着她衣袖的手指，一根根，僵硬地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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