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陆铮的公寓飘着消毒水混着柠檬茶的味道。
苏晚蹲在玄关换鞋，抬头时正撞进他眼里。男人倚着门框，作战服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T恤——那是她上周硬塞给他的，说“特种兵也是人，穿破洞衣服执行任务像什么话”。此刻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浸了沙：“今天急诊那边…又忙到这么晚？”
“抢救室来了个被钢筋贯穿腹腔的建筑工人。”苏晚把药箱搁在茶几上，指尖还沾着淡红的血渍，“万幸没伤到动脉，缝合时他攥着我手腕说‘大夫，我想看着女儿上小学’。”她低头扯松医用胶布，“你呢？今天没任务？”
陆铮没接话。他转身走向厨房，瓷杯相碰的脆响里，苏晚听见他抽了抽鼻子。等她收拾好药箱抬头，就见他端着杯热牛奶站在沙发前，指节泛白地捏着杯壁——那双手昨晚还在给她修坏了的水龙头，虎口新添的擦伤还没结痂。
“又碰着了？”她放下牛奶，拽过他手腕。
陆铮任她翻找，目光落在她发顶。灯光下，她额角沾着根碎发，是刚才蹲着时蹭上的。他伸手去拂，被她捉住手腕：“别闹，先处理伤口。”
伤口在腕骨内侧，是被碎玻璃划的，渗着细血。苏晚蘸着碘伏棉签轻按，他突然握住她手背：“苏医生，你上次说…想去看银杏？”
“嗯？”她抬头，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上个月路过植物园，你说等落叶了…”
“这周末。”陆铮打断她，声音低得像耳语，“我调了休。”
苏晚的手顿住。碘伏棉签“啪”地掉在托盘里，溅起的褐色液体在他手背上晕开，像朵皱巴巴的花。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凌晨三点，他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的“山区暴雨”、“塌方风险”、“别告诉小夏”。后来她装睡，听见他轻手轻脚替她掖被角时，袖口蹭过她手背的温度。
“陆铮。”她捧起他受伤的手，拇指抹掉他腕间渗出的血，“你总说要保护别人，可你自己呢？”
他没说话。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白大褂口袋上——那里露出半截病历本，是今天那个建筑工人的家属联系方式。陆铮突然想起白天在监控里瞥见的画面：她跪在地砖上给伤者做心肺复苏，护目镜滑到鼻尖，头发被冷汗黏在脸上，像株被风雨打歪的芦苇。
“我没事。”他说，“真的。”
苏晚松开他，转身打开药箱。金属拉链的声响里，陆铮看见她从最底层摸出个小铁盒——是他去年执行任务时落在医院的，里面装着她偷偷塞的润喉糖，糖纸都被翻得发皱。
“陆队。”她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你知道吗？那个工人女儿今天给我送了幅画。”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儿童画：两个大人牵着小女孩，背景是大片金黄的树，“她说‘谢谢阿姨救爸爸，也谢谢叔叔送的糖’——你什么时候给她的？”
陆铮喉结滚动。上周他去学校做安全教育，确实顺道给孩子们分了糖。
“苏晚。”他走到她身后，手臂环住她腰，“我…”
“嘘。”她转身勾住他脖子，在他唇角落下极轻的吻，“周末去看银杏吧。”她指腹蹭过他唇角，“记得穿那件灰T恤，别又弄破了。”
陆铮低头吻她发顶。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吹得茶几上的病历本哗哗翻页，停在那页“患者家属联系方式”旁——不知何时，他己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月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温柔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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