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是带着骨头缝里的冷的。
那年我们在泰晤士河边住了间老公寓,窗外就是滑铁卢桥,雾浓的时候,连对岸的大本钟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像块浸了水的灰石头。
我们会盯上那个废弃站台,全因三叔的罗盘。
那天下午,我们在大英博物馆看木乃伊,他兜里的罗盘突然“嗡嗡”震起来,指针疯了似的往西北偏,铜壳子凉得像块冰。
“这附近有重煞,”
他捏着罗盘,眉头拧成个疙瘩:
“不是古埃及的邪祟,是……战争留下的。”
后来问了个开出租车的老头,才知道伦敦地铁里藏着个“幽灵站台”——第西站台,属于早就停运的奥德维奇支线,二战时被炸过,后来就封了,距今正好一百年。
老头说,夜里有时能听见隧道里传来防空警报,还有人在监控里见过穿二战军服的人影,沿着铁轨倒着走,军靴踩在碎石上,“哐当哐当”响,却怎么也找不到脚印。
“别去,”
老头咂着烟嘴,雾从他嘴里冒出来:
“那站台底下埋着炸烂的尸首,怨气重得很。倒着走的兵,是在找自己的腿呢。”
我和三叔偏不信邪。
趁地铁停运的后半夜,跟着个懂行的“隧道老鼠”(专门闯废弃地铁的人)从一处松动的检修口钻了进去。
刚进隧道,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和淡淡硝烟的寒气就裹了过来,比外面的雾冷十倍,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子。
“隧道里的风是反的,”
带路的年轻人叫汤米,举着强光手电,光柱在黑暗里打出去,被浓稠的空气截成短短一截:
“正常该往出口吹,这儿倒好,往站台深处钻,像是有东西在里头吸。”
铁轨早就锈成了红褐色,踩上去“嘎吱”响,像咬碎了骨头。
墙壁上的瓷砖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的砖,有些地方还留着黑褐色的印记,汤米说那是当年炸弹炸的,血和碎肉渗进砖缝里,擦不掉。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个站台。
没有灯,只有我们的手电光扫过,能看见褪色的“4”号标识,木头座椅烂得只剩骨架,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却有一串奇怪的脚印——
不是朝前,是朝后的,像有人倒着走过去,鞋印很深,边缘还带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干了的血。
“来了。”三叔突然按住我,声音压得极低。
他手里的罗盘指针斜斜地指着站台尽头,抖得像筛糠。
我刚要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是防空警报!
老旧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呜——呜——”声,从隧道深处钻出来,震得耳膜发疼。
这声音太真实了,像是瞬间把人拽回了二战时的伦敦,炸弹在头顶呼啸,碎玻璃像雨一样落。
“关手电!”三叔猛地关掉自己的手电。
我和汤米赶紧照做,黑暗瞬间涌过来,把我们吞没。
警报声里,隐约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是军靴踩在铁轨上的动静,很慢,很沉,一下一下,像是在踱步。
接着,又响起了说话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的伦敦口音,像是在喊“趴下”“快躲起来”,但仔细听,又像是在哭。
汤米吓得大气不敢出,我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得得”声。
我的阴阳眼在发烫,黑暗里慢慢浮出个影子——
就在站台中央,穿着卡其色的二战军服,背对着我们,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他在倒着走。
军靴碾过铁轨,“哐当”声越来越近。
他的动作很僵硬,像提线木偶,一条腿在前,一条腿在后,却偏偏是往后挪动的,膝盖都不打弯,看得人头皮发麻。
“别照脸!”三叔突然低喝。
可汤米吓坏了,手抖着打开了手电,光柱“唰”地照在那人影的后脑勺上。
就在这时,那人影猛地转了过来——不,不是转,是整个身体像拧麻花似的,硬生生拧了一百八十度,脸对着我们,脚却还在往后走。
我看清了他的脸——烂了一半,左边的耳朵和颧骨都没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右眼是个黑洞,淌着暗红色的脓水,左眼却圆睁着,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我们。
他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血堵在喉咙里,警报声和他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想发疯。
“跑!”三叔拽着我就往回跑。
汤米尖叫着跟在后面,手电光在黑暗里乱晃,照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像无数只手在抓我们。
“哐当、哐当”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越来越近,我甚至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和腐臭味,像是刚从炸烂的尸堆里爬出来。
“他在找腿!”
汤米哭喊着:
“我爷爷说,当年这站台被炸塌时,有个哨兵没来得及跑,腿被埋在底下,后来挖出来时,人早死了,腿却找不到了……他天天倒着走,就是在找自己的腿!”
防空警报突然停了,只剩下那“哐当”的脚步声和我们的喘气声。
三叔突然停下,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糯米,混合着朱砂,猛地往身后撒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火烫到,脚步声停了。
我们趁机钻进检修口,汤米手忙脚乱地把铁板盖回去。
就在铁板合上的瞬间,我听见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铁板上,接着,是指甲刮擦铁板的“刺啦”声,又急又狠,像是要把铁板抠穿。
回到地面,伦敦的雾更浓了。
汤米瘫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找我”。
三叔掏出张黄符,烧成灰拌在水里,逼着他喝下去:
“压压惊,那东西的煞气沾到你身上了。”
第二天,汤米就病倒了,发起高烧,嘴里胡话连篇,全是二战时的口令,医生查不出原因。
三叔去看他时,发现他的腿上出现了一串青黑色的脚印,不是朝前,是朝后的,和站台上的一模一样。
“是那哨兵的执念,”
三叔说,他查了资料,当年那个哨兵叫詹姆斯,死的时候才十九岁,被埋在站台下时,还在喊着要保护同伴:
“他倒着走,不是找腿,是想把人往反方向带,带离危险的地方,可他自己早就成了危险本身。”
我们离开伦敦前,又去了一次地铁附近。
夜里,雾中隐约能看见第西站台的方向,有微弱的灯光在闪,像是老式信号灯。
三叔说,那是詹姆斯在“站岗”,他还困在1941年的那个夜晚,以为炸弹随时会落下来。
后来我再也不敢坐深夜的地铁。
尤其是经过隧道时,总觉得身后有“哐当哐当”的脚步声,回头看,却只有空荡荡的铁轨。
但我知道,有个穿二战军服的影子,可能正倒着走在黑暗里,左眼圆睁,右眼淌着脓水,在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出口。
有时在梦里,还会听见那刺耳的防空警报,还有那个年轻哨兵的声音,模糊地喊着:
“快跑啊……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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