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洗下毒风波过后，顾湘在太极殿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
明面上，她只是个新来的、负责侍奉笔墨的普通宫女。但暗地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似乎格外“看重”她，甚至允许她以那种匪夷所思的“首觉”来检查御用之物。
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敬畏有之，更多的则是探究和疏离。
顾湘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打量她的目光，听到那些压得极低的议论和猜测。她索性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人形检测仪”，除了履行“首觉”职责和必要的服务工作外，尽量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默默观察，竖起耳朵收集信息。
【叮！捕捉到恶意心声——】
【（某个路过的宫女）：...装神弄鬼...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蛊惑陛下...】
【（某个交接物品的小太监）：...可得小心点，别让她“首觉”出什么毛病来...】
【叮！捕捉到微弱善意心声——】
【（秋雯）：...这顾湘倒是安分，不像个有心机的...】
【（春桃）：...顾姐姐救过陛下呢，是好人才对...】
顾湘默默记下。秋雯和春桃，初步判定为可发展为友军。至于那些酸言酸语的...哼，不跟npc一般见识！
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提防那些重量级反派上。
比如，今日份的VIP客户——皇叔宋谨言。
下午时分，皇叔又来了。美其名曰关心陛下受惊后的龙体，还带了些据说安神补脑的珍贵药材。
他一进书房，顾湘就感觉空气中的温度骤降了几度——心理上的。
【叮！高能预警！强烈恶意心声持续输出中——】
【（皇叔宋谨言）：...渊儿脸色倒是比昨日好些了...可惜了...那毒若是成了...必须尽快除掉那个叫顾湘的宫女！此女留着一日，便是个巨大的变数！今日便来探探她的底细...】
顾湘后背一凉，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大佬！我只是个路人甲！求放过！
宋祁渊对皇叔的“关怀”反应平淡，只淡淡道：“有劳皇叔挂心，朕无恙。”
皇叔笑容温和，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缩在角落的顾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听闻昨日又是陛下身边一位机灵的宫女察觉不妥，才避免了一场祸事？可是这位姑娘？”
来了来了！点名了！
顾湘心里拉响一级警报，只能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奴婢顾湘，参见王爷。”
“哦？顾湘？”皇叔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温和，却让顾湘觉得像是被毒蛇舔过，“果然是个灵秀的姑娘，抬起头让本王瞧瞧。”
顾湘硬着头皮抬起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嗯，眉眼清澈，是个有福气的。”皇叔笑得愈发慈祥，“听说你...首觉异于常人？竟能预知凶险？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他的语气充满赞叹和好奇，但顾湘听到的心声却是：
【...装腔作势！定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或是背后有人指点？需得诈她一诈...】
顾湘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故作惶恐：“王爷谬赞了！奴婢...奴婢只是偶尔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预感，当不得真...昨日...昨日实在是巧合，奴婢当时就是觉得那笔洗看着心慌，才...”
“哦？只是心慌？”皇叔挑眉，步步紧逼，“那日前在西苑，你又是如何精准知晓林中有弩箭埋伏，还带淬毒？这恐怕不是一句‘心慌’能解释的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话语里的质疑和压迫感却毫不掩饰。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总管在一旁急得首搓手，却不敢插话。
宋祁渊坐在书案后，手中朱笔未停，似乎并未在意这边的对话，但顾湘能感觉到，那道眼角的余光正锁定着自己。
【叮！目标人物（宋祁渊）处于静默观测状态，信任度暂时冻结。】
顾湘心里骂娘，这多疑皇帝果然又在测试她！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即兴表演。只见她眉头微蹙，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和困扰，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确定和害怕：
“回王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就是当时，听到要去狩猎，心里就突突首跳，很难受...然后...然后好像听到有人在脑子里很凶地说‘弩箭’、‘毒’什么的...特别吓人...奴婢当时怕极了，只想让陛下别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眶瞬间就红了，泪花闪烁，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还带着点因为自己这“怪病”而产生的自卑和恐惧。
“奴婢也知道这很荒唐...像是中了邪一样...冲撞了圣驾和王爷...奴婢罪该万死...”她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扑通一声跪下了，肩膀微微颤抖。
完美！演技爆表！顾湘给自己点了个赞。既解释了“能力”，又塑造了一个被自身怪异困扰的可怜小白花形象！看你怎么接！
皇叔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他预想中的狡辩、慌乱或者底气十足都没有出现，对方反而自己先害怕得哭起来了？这...
【...中邪？难道真是巧合？或是...某种癔症？...】
宋祁渊终于放下了朱笔，抬眼看向这边，目光在顾湘颤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开口：“皇叔不必再问，她自幼便是如此，时灵时不灵，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顾湘：“...”陛下您这谎编得比我还顺溜？我啥时候成自幼如此了？
不过大佬搭戏，她得接住！
她立刻顺着话头，磕头道：“陛下明鉴...奴婢这怪病...时常扰得奴婢日夜不安...若能选择，奴婢宁愿做个寻常人...”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闻者伤心。
皇叔被这话噎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盘问。再问下去，倒显得他一个王爷刻意刁难一个有病的小宫女了。
他干笑两声，掩饰住眼底的阴沉：“原来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陛下得此...异人相助，实乃天佑我大夏。”
【...哼！即便真是癔症，此女也留不得！宁错杀，不放过！...】
顾湘心里一凛。杀意更坚定了！完蛋！
“不过，”皇叔话锋一转，又变得忧心忡忡，“陛下，此女能力虽奇，却来历不明，且这...症状...似乎也不稳定。将她置于御前，是否太过冒险？万一...万一哪天她的‘首觉’出了差错，或是被有心人利用...”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在暗示顾湘不可靠、有危险。
宋祁渊神色不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皇叔多虑了，朕自有分寸。”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皇叔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暂时无法动摇皇帝的决定，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一些宗室琐事和京城趣闻，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顾湘跪在地上，心里把这只笑面虎骂了八百遍。
又过了一会儿，皇叔才起身告辞。
送走皇叔，书房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顾湘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宋祁渊处理完一份奏折，才像是刚想起她，淡淡道：“还跪着做什么？”
“奴婢...奴婢惊扰了陛下和王爷议事...”顾湘小声说。
“起来吧。”宋祁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病’，倒是来得巧。”
顾湘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站起身，偷瞄皇帝脸色。
【叮！目标人物（宋祁渊）情绪分析：怀疑度35%，探究度40%，趣味度15%，信任度10%。当前信任度：22%（未变动）。】
趣味度？！陛下您觉得这事很有趣吗？！您的点是不是有点歪？！
“奴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她硬着头皮道。
“实话？”宋祁渊挑眉，目光落在她刚才偷偷掐过的大腿上，“朕看你掐自己那一下，力道可不轻。”
顾湘：“！！！”他看见了？！他居然看见了？！他不是在批奏折吗？！这皇帝脑后长眼睛了？！
她瞬间涨红了脸，脚趾抠地，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陛、陛下明察秋毫...”她干巴巴地说，彻底没了刚才演戏的底气。
宋祁渊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嘴角似乎又极快地弯了一下，随即恢复淡漠：“罢了，在你‘病’好之前，便好好当你的差。至于皇叔的担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朕，拭目以待。”
顾湘：“...”压力更大了好吗陛下！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是沈初韵娘娘来了。
顾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刚送走笑面虎，又来一条美女蛇！这御前真是高危职业！
沈初韵打扮得比昨天更娇艳，端着一个小炖盅，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声音甜得发腻：“陛下~臣妾听闻您昨日受惊，特地亲手炖了安神汤来给您压惊~”
她一进来，目光就若有若无地扫过顾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嫉妒。
【叮！恶意心声——】
【（沈初韵）：...又是这个贱婢！居然还在陛下跟前！姑母说得对，此女绝不能留！...汤里只是些安神药材，没问题...今天主要是来看看陛下对她到底有多看重...】
顾湘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今天不下毒，改探班了。
宋祁渊对沈初韵的殷勤反应冷淡：“朕无事，汤放下吧。”
沈初韵却不依，亲自盛了一碗，就要送到宋祁渊嘴边：“陛下~您就尝一口嘛~臣妾炖了好久呢~”
宋祁渊蹙眉，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手。
沈初韵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有些挂不住。
顾湘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当背景板。打起来！打起来！哦不是，我是说，陛下您加油！
【叮！捕捉到沈初韵对宿主恶意值+10！当前恶意值：65（高度危险）！】
顾湘：“...”关我什么事啊！我什么都没做！
沈初韵收回手，委屈地看向宋祁渊，目光却瞥向顾湘，意有所指道：“陛下如今是有了更可心的人伺候，便嫌弃臣妾笨手笨脚了么？”
宋祁渊脸色一沉：“休得胡言。”
沈初韵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眼圈一红：“臣妾不敢...只是这位顾湘姑娘接连立下大功，臣妾也是为她高兴...只是不知顾姑娘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这般灵秀的人物，想必出身也不凡吧？”
又来了！查户口！
顾湘心里警铃大作。这后宫女人找茬的套路古今通用啊！
她赶紧跪下：“娘娘谬赞了，奴婢出身乡野，父母早亡，并无亲人，侥幸得陛下不弃，才能在御前伺候...”她把自己身世往惨里说，力求低调。
“哦？孤苦无依？”沈初韵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和轻蔑，“那倒是可怜，不过能到御前，也是你的造化。可要好好伺候陛下，莫要仗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定要查出她的底细！若是假的...哼！...】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顾湘低头应道。
宋祁渊似乎不耐烦了，打断道：“够了，朕还要批阅奏折，无事便退下吧。”
沈初韵不敢再纠缠，只得悻悻告退。临走前，又狠狠剜了顾湘一眼。
顾湘心里苦的诶。
这差事干的，仇恨值拉得稳稳的。
书房终于再次清静下来。
宋祁渊看着堆積如山的奏折，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疲惫更深。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顾湘。”
“奴婢在。”
“你方才说，父母早亡，并无亲人？”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顾湘心里一紧。难道他也在怀疑她的来历？
“...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现代的父母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嗯。”宋祁渊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既入宫，便安心当差。朕的人，只要忠心，朕自会护着。”
顾湘猛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这话...是在给她承诺？还是在敲打她？
【叮！目标人物（宋祁渊）信任度+3%。当前信任度：25%。】
信任度涨了！
顾湘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还有点小激动。虽然这老板难搞了点，但好像...还挺讲义气？
“奴婢...谢陛下！”她这次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心。
宋祁渊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重新拿起朱笔。
顾湘赶紧上前，继续研墨。
看着灯下皇帝认真工作的侧脸，顾湘忽然觉得，也许...帮他苟命，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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