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
尚书府内张灯结彩,桂子飘香。因柳氏身子重了,不便挪动,今年的家宴便设在了府内正院的敞厅里,与苏砚同辈的兄弟子侄大多都来了,比上次家宴更加热闹。
圆月东升,清辉洒满庭院。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阗。桌上摆满了各式月饼、瓜果以及应景的菜肴。
柳氏被安置在铺了厚软垫的圈椅里,身后靠着引枕,笑容温婉地听着家人闲谈。苏砚坐在她身旁,细心地将蟹肉剔出,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肚子里的苏禾也被这热闹气氛感染,加之今晚的糖醋鲤鱼和桂花糕香气格外(虽然她吃不到,但闻着味也开心),显得比平日活跃些,时不时轻轻蠕动一下,表达她的“参与感”。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家长里短转向了风雅之事。吟诗作对自然是少不了的,几位伯伯和堂兄都露了一手,博得满堂彩。
不知怎地,话题绕到了前朝的一位传奇将军身上。二伯苏墨擅画,亦好读杂史,便多说了几句:“听闻那位霍将军,用兵如神,尤善长途奔袭,以少胜多。其‘闪电战’之法,至今仍为兵家所推崇。”
三伯苏纸接口道:“确是奇才。可惜英年早逝,否则史书工笔,怕是更要浓墨重彩。”
几位长辈就“武功文治”孰轻孰重闲聊起来,虽观点不同,却也其乐融融。
苏砚听着,偶尔含笑点头,并不多言。他身为礼部尚书,对此类话题更需持重。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又有意了!
肚子里的苏禾,一听到“兵法”、“闪电战”、“奔袭”这些关键词,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前世深入骨髓的军事知识库瞬间被激活!
【信息输入:古代经典闪电战案例。】 【分析:高机动性,出其不意,后勤保障是关键,对地形及情报要求极高……】 【模拟推演:若我方执行类似任务,需配置……路线规划应……】
她完全沉浸在了“专业分析”中,下意识地开始模拟推演。这种推演在她前世是常态,往往伴随着沙盘作业或脑海中的立体构图。
于是,在外人看来,柳氏的肚子忽然有了极其“丰富”的动静。
先是靠近左侧的地方鼓起一个小包,缓缓向右上方移动,像是在……迂回穿插? 接着,肚脐附近轻轻震颤了几下,好似……小股部队快速突击?
然后,整个腹部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仿佛……主力部队调整部署,占据有利地形? 最后,右下侧猛地一个短促有力的顶动,完美模拟了……雷霆一击,锁定胜局?!
这一连串的动作,幅度不大,但脉络清晰,节奏分明,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目的性和策略性!
柳氏最先感觉到不对劲。这动静……好像比平时复杂得多?她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肚子,低声道:“乖宝,今日怎地这般活泼?”
她的动作和低语引起了身旁苏砚的注意。他转头看去,只见夫人的肚皮上,正上演着一出无声无息却“波澜壮阔”的“沙场秋点兵”!
苏砚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差点掉在桌上!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屏住了!
来了!又来了!而且这次更离谱!这不是单一动作,这是一整套!一套有着明确进攻思路和战术层次的……演练?!
他死死盯着那起伏变化的肚皮,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兄弟们讨论的“闪电战”、“奔袭”、“以少胜多”……再对应上此刻孩儿那“迂回”、“突击”、“调整”、“雷霆一击”的连贯动作……
一个荒谬至极、骇人听闻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孩儿……莫非……是在肚子里……推演兵法?!!
“噗——咳咳咳!”坐在对面的三伯苏纸正喝酒,无意间瞥见西弟那副活见鬼的表情和西弟妹那异常活跃的肚子,一口酒呛住,咳得满脸通红。
这一下,全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三弟怎么了?” “纸哥儿,慢点喝。” 众人关切道。
苏纸一边咳,一边指着柳氏的肚子,又是笑又是咳:“没、没事……就是瞧着西弟妹这肚子……咳咳……今儿这动静……怕不是个……咳咳……将来要当大将军的料?这拳打脚踢的……哈哈……忒有劲了!”
他本是玩笑话,为了掩饰自己失态,却精准地戳中了苏砚的心事!
苏砚的脸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柳氏也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笑着打圆场:“三伯说笑了,就是孩儿调皮些罢了。定是今晚人多热闹,她也跟着高兴。”
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附和道: “是啊是啊,活泼好,说明健康!” “瞧这劲头,准是个胖小子!” “西弟好福气啊!”
大家只当是寻常胎动活跃,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继续喝酒吃菜赏月。
只有苏砚,一颗心还在砰砰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附和着大家的笑声,眼神却无法从妻子的肚子上移开。
那一下下“战术动作”还在继续,虽然幅度小了些,但在他眼中,无异于千军万马在奔腾厮杀!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中秋宴的欢乐气氛依旧,月色依旧皎洁。
但苏尚书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闪电战”冲击。
他默默地、悲愤地在心中的研究课题上,添上了血泪斑斑的一笔:
《论未出世胎儿对抽象兵法概念具象化肢体表达的惊人能力及其对父辈心理承受能力的毁灭性打击实录》。
苏砚觉得,他可能需要上奏折,申请提前致仕回家养病了。
而罪魁祸首苏禾,刚刚完成一轮酣畅淋漓的“脑海兵法推演”,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如果胎儿的嘴能咂的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在亲爹脆弱的心灵上插了狠狠的一刀。
【推演结束。战术可行性评估:高。】 【心情:愉悦。】 【能量消耗:轻微。需补充能量(虽然补充不到)。】 【下一步行动: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进入待机状态。
至于外面那个快要裂开的爹?
嗯……暂时不在她的“战术考虑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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