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阳光照在未化的积雪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芒。苏府里因着那场“蚂蚁搬粮”的启发，似乎连扫雪的仆役都格外卖力了些，仿佛真把那皑皑白雪当成了需要齐心协力搬开的“冰凌”。
年关的脚步近了，府中渐渐忙碌起来，筹备着各项年事。苏清和像只快活的小蝴蝶，在各个院子里穿梭，这里看看新糊的窗纱，那里摸摸新挂的灯笼，偶尔还能从忙碌的厨房里“顺”出一块刚出锅的糖瓜，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日，她溜达到大哥苏清墨处理家务事的偏厅外，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管事们低声回话的声音。她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被苏清墨一眼看见。
“小妹来了？快进来，外头冷。”苏清墨放下账册，笑着朝她招手。
苏清和蹬蹬蹬跑进去，很自觉地爬到大哥身边一张铺了厚垫子的椅子上坐好，晃着小腿看大哥和管事们对账。
一个管事正在回禀采买年货的事宜：“……大少爷，今年这红罗炭价格比往年涨了三成，说是北边雪大，运输不易。您看这数量……”
苏清墨看着单子，眉头微蹙。红罗炭是上好的银炭，无烟耐烧，府中主子们冬日多用它取暖。价格陡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苏清和正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听到“红罗炭”三个字，小鼻子下意识地吸了吸，忽然扯了扯苏清墨的衣袖，小声道：“大哥，这个炭……味道不对呀。”
苏清墨一愣，低头看她：“味道不对？”
“嗯！”苏清和用力点头，小脸皱成一团，“以前爹爹书房用的红罗炭，烧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很好闻的。这个……”她指着单子，又使劲嗅了嗅空气里若有若无的、从炭盆飘来的味道，“这个只有烟火的呛味，还有点……有点泥巴味。”
管事闻言，脸色微变，忙道：“八小姐，这炭都是老奴亲自验看过的，确是红罗炭无疑啊！”
苏清和却坚持地摇头，她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厅角的炭盆边，指着里面几块刚添进去、尚未完全烧红的炭块：“大哥你看，这个炭块颜色发暗，表面也不够光滑，敲起来声音闷闷的，”她说着，还用小靴子轻轻踢了踢炭筐边缘，发出“叩叩”的沉闷声响，“真的红罗炭，颜色乌黑发亮，敲起来是‘铛铛’的清脆声！这个肯定是掺了别的次等炭，或者根本就不是！”
她这话说得条理清晰，观察入微，连敲击声的差异都点了出来，全然不像个五岁孩童的信口开河。
那管事额上瞬间冒出汗来。
苏清墨脸色沉了下来。他并非不通庶务，只是年关事忙，未必能件件亲力亲为，仔细查验。此刻经小妹一提，再仔细看那炭块，果然色泽、质地都与往常有异。他冷冷看向那管事：“李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李管事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少爷恕罪！是老奴一时不察，被那炭商蒙蔽了！老奴这就去查，这就去换！”
苏清墨挥挥手让他退下，再看向苏清和时，目光里充满了惊叹与感激。他拉过妹妹的小手，温声道：“多亏了小妹，不然大哥可要当冤大头了。你这小鼻子，比那验炭的老师傅还灵。”
苏清和得了夸奖，得意地扬起小下巴：“清和最厉害啦！” 随即又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大哥，省下的钱，可以给清和多买点松子糖和烟花爆竹吗？”
苏清墨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买！都买！”
---
这事儿不知怎的传到了苏砚耳中。晚间歇息时，苏砚将小女儿抱在膝上，指着书案上一份关于漕粮验收的章程草案，似是不经意地问：“清和，若是有一船粮食运到，爹爹手下的官员说这粮食是上等好粮，可爹爹觉得不太对，该怎么确认呢？”
苏清和正玩着父亲玉佩上的流苏，闻言头也不抬，随口道：“看看呗，摸摸呗，再尝尝呗。”
“哦？怎么看？怎么摸？怎么尝？”
“好粮食颗粒，颜色均匀，闻起来是太阳和土地的味道，”苏清和放下流苏，伸出小手指，像个小专家似的比划着，“用手一抓，干爽爽的，不会粘手，也不会一捏就碎。放在嘴里咬一下，是粮食本身的甜味，没有怪味道。” 她说着，还咂了咂嘴，仿佛真的在品尝。
苏砚听着这充满童趣却又首指核心的“验收标准”，眼中异彩连连。是啊，漕粮验收，章程写得再繁复，归根结底，不也就是“看、摸、尝”这几样最朴素的法子吗？只是官场积弊，往往使最简单的道理变得复杂，让人忽略了事物的本质。
他心中那个关于整顿漕务、革除积弊的思路，因女儿这几句稚语，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起来。
“清和说得真好。”苏砚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爹爹记住了。”
苏清和咯咯笑着躲开父亲的胡子，挣扎着滑下地：“爹爹记住啦！那清和去找七哥放小烟花啦！”
看着她欢快跑开的背影，苏砚抚须微笑。他这个女儿，真是苏家的无价之宝。
年关就在这琐碎而温馨的忙碌中到来了。
除夕夜，苏府祠堂香烟缭绕，举行了庄严的祭祖仪式。苏清和穿着大红缂丝百蝶穿花的新袄裙，被父亲领着，像模像样地给祖宗牌位磕头，小表情严肃又认真。
祭祖完毕，便是热闹的团圆家宴。今年因漕运风波暂歇，苏砚眉宇间的沉郁也散去了不少，席间甚至与几位兄长、子侄小酌了几杯。哥哥们更是放开了，说笑声、敬酒声不绝于耳。
苏清和自然是全场的中心，她的碗里永远堆着小山一样的菜肴，耳边永远是哥哥们变着花样的夸赞和逗弄。她吃得两腮鼓鼓，笑得见牙不见眼。
守岁时，一家人围坐在暖阁里，地龙烧得旺旺的，桌上摆满了各色干果点心。哥哥们玩着投壶、双陆，苏清和就挨个哥哥身边凑热闹，偶尔“指点”一下，总能引来一片惊呼或笑骂。
窗外，不知是谁家率先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划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整个京城仿佛被点燃了，西面八方都响起了辞旧迎新的爆竹声，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将苏府庭院映照得恍如白昼。
苏清和被七哥苏清曜抱着，站在廊下看烟花。五彩的光芒在她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烁跳跃。
“真好看呀！”她拍着小手，发出由衷的赞叹。
苏清曜低头看着妹妹被烟花映亮的侧脸，只觉得心中被一种满满的、名为“家”的温暖情绪充盈着。他用力抱紧了妹妹，在她耳边大声说：“小妹！新年快乐！七哥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开心！”
更多的哥哥围了过来，韩凛也站在不远处，清冷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漫天华彩的映衬下，苏清和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毫无保留的宠爱与呵护。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尽力气喊道：
“爹爹新年快乐！哥哥们新年快乐！清和最喜欢大家啦！”
她的声音清脆稚嫩，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深深地烙进了每个人心里。
新的一年，就在这漫天烟火和家人的欢声笑语中，悄然来临。
至于那些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波、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挑战……
苏清和依偎在哥哥温暖的怀里，安心地看着天空炸开的又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
有家在，便无所畏惧。
作者“二月倾”推荐阅读《穿成尚书府的奶团子，背地里练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AN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