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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抓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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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尚书府里张灯结彩,洒扫庭除,准备迎接新年,比往年更添了几分郑重其事的热闹。

而这郑重的源头,自然是西房那位即将迎来人生第一个重要仪式——抓周礼的八小姐,苏清和。

抓周礼设在府中最为宽敞暖和的花厅。一大早,厅内便铺开了大红猩猩毡,上面按规矩摆满了各式象征未来前程的物件儿:

笔墨纸砚、金银锞子、账册算盘、首饰胭脂、小巧的弓矢刀剑、甚至还有一本崭新的《女则》和一支精致的绣花绷子。

宾客盈门,皆是至亲好友。柳氏将穿着崭新大红袄裙、头戴虎头帽、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的苏清和抱了出来。

小清和显然被这大场面和满目琳琅晃花了眼,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小嘴巴微张,露出的牙床。

苏砚站在一旁,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手心却微微出汗。

他今日心情极为复杂,既期待看到女儿的选择,又隐隐担忧她会选出什么过于惊世骇俗的东西,坐实了那个他既相信又宁愿是假的猜想。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长子苏清珩,发现少年亦是紧绷着脸,眼神紧紧追随着妹妹,仿佛在观摩什么庄严的神启仪式。

吉时己到。柳氏笑着将苏清和轻轻放在红毡中央,柔声鼓励:“清和,去,挑个你喜欢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白胖可爱的小人儿身上。

苏清和坐在软绵绵的红毡上,看着周围一圈模糊的人影和眼前五花八门、闪着各色光芒的物件,有些茫然。她伸出小胖手,无意识地拍了拍身边最近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沉甸甸的金元宝。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善意的恭维声:“哎哟,抓了金元宝!将来富贵盈门啊!”“苏尚书好福气!”

苏砚脸上笑容不变,心下却稍安:富贵好,富贵安稳。

然而,苏清和只是摸了一下,似乎对那冰凉的触感不太感兴趣,便挪开小手,朝着旁边爬去。她的目光被一盒色彩鲜艳的胭脂吸引,伸出小手抓了起来,还好奇地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哈哈,爱红妆!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女眷们笑着打趣。

柳氏也抿嘴一笑。

苏清和玩了一会儿胭脂盒,又把它丢下,继续她的探索。她爬过《女则》,无视了算盘,对绣花绷子也只是瞥了一眼。最后,她停在了那几件小巧的兵器模型前。

苏砚和苏清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要来了吗?!

只见苏清和的小手在那把小弓和小箭上流连了片刻,似乎有些兴趣,但最终也没有拿起。她歪着头,看向了旁边那柄比之前她啃过的银质小刀更精致些的短剑模型。

在众人期待(或紧张)的目光中,她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柄短剑的剑柄!

苏砚呼吸一窒!苏清珩差点叫出声!

武神!果然要选兵器!征战沙场的命!

然而,苏清和拿起短剑,并没有如他们预想般挥舞或做出什么“剑指苍穹”的姿态,而是像对待所有新玩具一样,熟练地调转方向,将剑柄塞进嘴里,开始……津津有味地啃咬起来。一边啃,还一边流着口水,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众人:“……” 这……也算……与武有缘?

苏砚刚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这啃咬……莫非另有深意?淬炼剑魂?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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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啃得不过瘾,也许是嫌剑柄太细,苏清和丢开了短剑,目光被短剑旁边一个更吸引她的东西牢牢锁住——那是一把用来摆设的、木质的大号将军令箭!通体暗红,造型威武,顶端还带着红缨,个头比她整个人都大!

这东西,看起来……很结实!很好啃的样子!

苏清和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令箭爬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个还没令箭高的小娃娃,竟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把抱住了那沉重的令箭底座,然后……张开没牙的小嘴,啊呜一口,结结实实地啃在了令箭的侧面!

“咔嚓……”(木质令箭被口水浸润的声音)

整个花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将军令箭、啃得无比投入、口水横流的小女娃。

这……这算抓的什么周?!抱着令箭啃?!这是要……从啃令箭开始,走向执掌令箭、号令三军吗?!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热烈数倍的笑声和惊叹!

“哈哈哈!了不得!了不得!苏尚书,贵府千金这是要当女将军啊!”

“抱着令箭不放!这志向!这气魄!”

“瞧瞧这啃的架势!真有劲头!将来必是巾帼不让须眉!”

柳氏也笑得前仰后合,只觉得女儿憨态可掬,有趣极了。

只有苏砚和苏清珩,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果然如此!终于实锤了!”的诡异释然。

抱着将军令箭啃!

这不是普通的抓周!

这是天命所归!是神启!

武神转世,不爱红妆爱武装,连抓周都抓得如此霸气侧漏,首指核心!那些金银珠宝、笔墨纸砚,在她眼中恐怕都是凡俗尘土,唯有这象征军权的令箭,才是她的归宿!

苏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他走上前,从还在努力跟令箭较劲的女儿手中,温柔而坚定地(带着敬意)取下令箭,然后在一片恭喜声中,朗声大笑,语气中带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骄傲与坦然:

“好好好!看来我儿清和,志不在此间脂粉堆矣!将来无论做何选择,为父都支持你!”

他这话说得含蓄,听在旁人耳中只是父亲对女儿别样选择的宽容与宠爱。

但听在苏清珩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父亲这是……当众默认了妹妹的“不凡”!

抓周礼在一片欢乐(和某些人内心的惊涛骇浪)中圆满结束。

苏清和得了一堆“女中豪杰”、“将来必有大出息”的祝福,以及一个被她口水啃得湿漉漉、留下几个浅浅牙印的将军令箭(被苏砚郑重其事地收藏了起来,作为“神物”供奉)。

她被嬷嬷抱回房,喝着奶,很快便睡着了,梦里或许还在跟那根硬邦邦的“大棒棒”较劲。

而苏砚的书房里,当晚。

苏清珩激动地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腊月二十三,抓周礼。妹无视金银脂粉,首取将军令箭,抱持啃咬,意志坚定。天命昭昭,武神归位之象显矣!”

苏砚则着那根令箭上的牙印,目光深远。

他彻底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给女儿请个……武术启蒙老师了?哪怕只是摆摆样子,也得跟上“武神”成长的步伐啊!

苏清和的“不凡”人生,在这场啼笑皆非的抓周礼后,算是被她爹和她哥,板上钉钉地“安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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