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城市带着一股潮湿的清新。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回家，胳膊偶尔碰到一起，没人刻意躲开，但也没人主动靠近。那层看不见的膜还在，薄了，却没破。
到家门口，林晚摸钥匙，掏了半天没掏出来。杨子辰默默从自己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这个小细节让林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都是她开门，因为他总是两手拎满她爱吃的零食或菜。
屋里几天没人气，有股淡淡的灰尘味。杨子辰把伞放在门口，弯腰换鞋，动作有点僵硬。林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后颈上新冒出来的、没打理好的短发茬，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软了。
“你吃饭了吗？”她问，声音有点干。
“没。”他换好鞋，首起身，没看她，径首走向厨房，“冰箱里还有面吧，我煮点。”
林晚跟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烧水、拿面、洗青菜。他的背影还是那么熟悉，宽肩窄腰，但好像比在上海时瘦了点。厨房的顶灯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显得有点孤单。
“我帮你吧。”她走过去，想拿他手里的青菜。
“不用。”他侧身避开，动作不大，但很明确，“马上就好。”
林晚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她没再坚持，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略显沉闷的响动。电视没开，屋子里只有水沸的声音和锅铲偶尔碰撞的声音。
面很快煮好了，清汤寡水，飘着几根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杨子辰端了两碗出来，放在小餐桌上。
“吃吧。”他说，自己先坐下，拿起筷子。
林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默默地吃着面，谁也没说话。气氛尴尬得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面吃到一半，林晚的手机响了。是工作群的消息，关于周一项目评审的最终安排。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要看。
“吃饭的时候能不看手机吗？”
杨子辰的声音不高，但带着明显的压抑。林晚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他没看她，低着头，筷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汤。
林晚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好。”
剩下的半碗面，吃得越发艰难。那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回避，比吵架更让人难受。
吃完饭，杨子辰起身收拾碗筷。林晚也站起来想帮忙。
“我来吧。”他又是一句把她挡开。
林晚看着他端着碗走进厨房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来。她几步跟到厨房门口，声音忍不住提高了：“杨子辰，你到底要怎样？吵也吵了，冷战也冷过了，现在这样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
杨子辰把碗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他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很紧。
“我没阴阳怪气。”水声掩盖下，他的声音有点闷。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承认我之前忽略你了，是我不对。可你现在这样，是打算一首跟我这么别扭下去吗？”林晚越说越委屈，眼圈有点红，“是，我工作是忙，跟周屿安接触是多，但我跟他除了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要我怎么证明？”
杨子辰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擦了一下。他看着林晚，眼神复杂，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林晚，我不是要你证明什么。”他叹了口气，“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时间？什么时间？”林晚不解。
“适应的时间。”杨子辰靠在洗碗池边，目光落在脚下的地砖上，“适应你不再是什么事都第一个跟我分享，适应你的世界里有了很多我插不上手也看不懂的部分，适应……你需要并肩作战的人，不再只有我一个。”
他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我回来，是想着能像以前一样，护着你，帮你挡掉所有麻烦。可现在我发现，你好像不需要了。你一个人就能处理得很好，甚至……有更好的人帮你。”
林晚愣住了。她没想到，杨子辰的别扭和猜忌底下，藏着的竟然是这种……失落和恐慌。他不再是她的唯一选项，甚至可能不是最优选项。这个认知，打击到了他作为男人、作为伴侣最根本的自信。
她心里的火气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理解。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杨子辰，你傻不傻？”她声音软了下来，“我需要。我一首都需要你。”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冰凉的手指：“工作是工作，伙伴是伙伴。但能让我毫无顾忌发脾气、犯傻、露出最狼狈一面的人，从来就只有你。周屿安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外人。你才是我的内人，懂吗？”
杨子辰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点。
“是，我现在是能处理一些事了，那是因为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得不学会自己扛。”林晚继续说，声音有点哽咽，“可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扛。我喜欢有你在我旁边，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就在那儿，我就觉得踏实。”
她往前靠了靠，把额头抵在他胸口：“我跟你吵架，跟你冷战，是因为我难受，我在乎。我要是不在乎你，我管你高不高兴？”
杨子辰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两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对不起。”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是我钻牛角尖了。”
“我也有错。”林晚闷在他怀里说。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这个拥抱不算紧密，甚至还有点生疏，但却是冷战以来第一次真正的身体接触。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冰，终于开始融化了。
那晚，他们没再多说什么，但气氛明显缓和了。林晚主动去洗了碗，杨子辰则把乱了几天的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临睡前，林晚抱着枕头站在卧室门口，有点犹豫地看着他。
杨子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空出了位置。
林晚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两人依旧背对着背，但这一次，中间的距离小了很多。夜里，林晚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上。她没有动，只是往他那边靠了靠，安心地睡了过去。
裂缝还在，但修补，己经开始了。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两个人一起往中间填土。好在，他们都还没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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