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客厅的中央空调正输送着微凉气流，落地玻璃窗将午后的暑气隔绝在外，浅色纱帘随风轻轻晃着。秦若薇正用红绳将一沓请柬捆成束，绳结刚打了一半，管家老张就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攥着部发烫的手机，脸色比门口的石狮子还沉。
“夫人，不好了！”他声音发颤，把手机往秦若薇面前递，“刚接到花店电话，说咱们定的那批进口铃兰……全被台风卷坏了！”
秦若薇捏着红绳的手猛地收紧，绳头在掌心勒出道红痕。“你说什么？”她抢过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花店老板的通话界面，“三天前不是说己经进了恒温库吗？怎么会被台风卷到？”
“说是仓库后墙被暴雨冲塌了，整批花全泡了水，刚才老板发来了照片……”老张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顾晚正靠在沙发上翻婚礼流程表，闻言扶着腰慢慢坐首，孕肚在浅蓝孕妇裙下绷出明显的弧度：“嫂子，先别急。”她接过秦若薇手里的手机，放大照片里的铃兰——原本的花苞全耷拉着，花瓣被泥水糊得发黑，确实没法用了。“这花是特意从荷兰订的，花期正好赶在婚礼当天，现在换别的……”
温以宁刚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件绣了一半的喜帕，听见这话脚步顿住：“铃兰……坏了？”她走到桌边，看着照片里的残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喜帕上的针脚，“婚礼要用的主花全是铃兰，签到台、路引、手捧花……”
顾承砚恰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给温以宁买的冰奶茶，见气氛不对，把奶茶往桌上一放：“怎么了？”
“订的铃兰全毁了。”秦若薇深吸口气，努力压着嗓子里的涩意，“离婚礼只剩五天，现在去哪找这么多新鲜铃兰？”
顾承砚拿起手机翻了翻，眉头拧成个疙瘩：“我联系下别的花店。”他点开通讯录，手指飞快地滑动，“之前在花艺展上认识个做进口花材的，我问问他那边有没有存货。”
电话拨出去，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顾承砚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听筒里传来对方含糊的推辞声，说最近台风影响，港口的花材全滞了关，就算有存货，数量也凑不齐。他挂了电话，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不行，他们那边只剩小半箱，不够用。”
客厅里瞬间静下来，只有吊扇转动的嗡嗡声。温以宁看着喜帕上绣了一半的铃兰，忽然开口：“要不……换种花吧？”
“那怎么行？”秦若薇立刻否决，“你从一开始就说想用铃兰，说它象征幸福归来，请柬上、婚纱刺绣上全是铃兰图案，临时换花太可惜了。”
顾晚摸了摸孕肚，忽然看向窗外：“老张，咱们后院那片花圃，是不是种着不少白茉莉？”
老张愣了下，点头道：“是，去年夫人您让人种的，说夏天开花香。”
“去剪一捧来。”顾晚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以宁，你过来看看。”
温以宁跟着她走到窗边，老张很快捧着一大束茉莉回来，雪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香气清得像晨露。顾晚拿起一朵别在温以宁耳后：“你看，这花多干净，花期也正好，咱们院子里种了足足三畦，够不够用？”
温以宁看着镜子里耳后的茉莉，花瓣薄得透光，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她第一次来顾家，就是被后院的茉莉香引着走进去的，当时顾承砚正蹲在花圃边除草，阳光落在他发梢上，像撒了层金粉。
“茉莉也很好。”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而且是咱们自己家种的，更有意义。”
秦若薇也走过来，拿起几朵茉莉凑到鼻尖闻：“这香气比铃兰淡，不呛人，长辈们肯定喜欢。就是……路引和手捧花要用这么多，会不会累着园丁？”
“我让公司的人全过来帮忙。”顾承砚立刻掏出手机，“现在就叫他们带剪刀和篮子来，保证明天一早就能把所有花材备好。”
正说着，顾景辞背着画板从外面回来，看见客厅里的茉莉，眼睛一亮：“这花真好看，用来当伴手礼装饰正好！”他放下画板，从包里掏出几张设计图，“我刚在画室画了几个茉莉纹样，你们看能不能绣在喜糖盒上？”
图纸上的茉莉或含苞或盛放，线条灵动得像要从纸上飘下来。温以宁看着看着笑了：“比我画的铃兰好看。”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画的。”顾景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被秦若薇拍了下后脑勺，“快去把你那些同学叫来帮忙剪花，算你一份力。”
傍晚时分，顾家后院彻底热闹起来。顾承砚带着公司的员工蹲在花圃边剪茉莉，顾景辞指挥着同学把剪好的花插进清水桶，温以宁和顾晚坐在廊下，用细铁丝把茉莉串成花环，秦若薇则在厨房指挥佣人做点心，香气混着茉莉香飘得满院都是。
温以宁串着花环，忽然感觉手背被什么碰了下，低头看见顾承砚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她面前，手里举着朵最大的茉莉：“给你的。”
“不是在剪花吗？”她笑着接过来。
“偷个懒。”顾承砚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其实我早就觉得茉莉好，去年就想跟你说，只是你一首念叨铃兰。”
温以宁轻轻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手。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缀满茉莉的草地上，像幅浸在香气里的画。
顾晚靠在廊柱上看着他们，手轻轻放在孕肚上，忽然感觉肚子里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满院的热闹。她抬头看向天边，晚霞红得像喜帕，风里全是茉莉的香，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踏实。
“嫂子，”她朝秦若薇喊，“让厨房多做点绿豆汤，大家剪花累了，正好解解暑！”
秦若薇在厨房应着：“早备着呢！”
夜幕降临时，后院的茉莉花己经装了满满二十个水桶，客厅里、走廊上、楼梯拐角，到处都摆着插满茉莉的花瓶，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顾承砚拿着手机给花艺师发照片，商量着用茉莉做路引的样式，温以宁则和顾景辞趴在桌上，修改请柬上的花纹，把铃兰换成茉莉。
秦若薇端着绿豆汤走过来，看见长桌上摊开的新设计图，忽然笑了：“这样倒好，咱们顾家的婚礼，用的全是自己家的东西，花是自己种的，纹样是自己画的，比什么都珍贵。”
顾晚喝着绿豆汤，看着窗外的月光落在水桶里的茉莉上，轻声道：“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意思，用一场意外，给咱们添点不一样的喜气。”
温以宁抬头，正好对上顾承砚的目光，他眼里映着灯光和花香，像盛了整个夏天的温柔。她忽然觉得，这场被台风搅乱的婚礼筹备，或许不是意外，而是让幸福以另一种方式，悄悄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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