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切过顾家客厅的玻璃花窗，在紫檀木长桌上投下菱形光斑。秦若薇正把一叠烫金喜帖往锦盒里放，指尖捏着帖子边缘的暗纹——那是温以宁亲手画的缠枝莲，用金线绣在米白宣纸上，摸起来带着细微的凸起。
“若薇，你看这封口的火漆印要不要换个样式？”苏婉仪从楼梯上下来，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银丝眼镜滑在鼻尖，“这对喜鹊衔枝的是我陪嫁里的，比现在机器压的有灵气。”
秦若薇抬头笑了，起身接过木盒：“妈，您这宝贝藏得够深的。”打开盒盖，两枚黄铜火漆模子躺在红绒布上，喜鹊翅膀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温润，“确实比现在的精致，以宁肯定喜欢。”她回头朝厨房方向喊，“语然，把以宁叫过来，让她瞧瞧这个。”
顾语然正蹲在茶几旁拆快递，听见声音探出头，鼻尖沾着点玫瑰金的亮片：“来啦！”她刚从画室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支马克笔，“以宁姐在给伴手礼系丝带呢，说要弄成铃兰形状的。”
话音刚落，温以宁抱着个藤编筐走进来，筐里堆着半满的丝绒盒子，每个盒子上都系着段奶白色丝带，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这时，顾晚扶着腰从回廊慢慢走进来，孕肚己经很明显，宽松的真丝连衣裙也遮不住那圆润的弧度，她手里还拿着本婴儿绘本，大概是刚从楼上卧室下来。
“姑姑，您怎么下来了？”温以宁连忙放下藤编筐迎过去，想扶她到沙发坐下，“医生不是说您现在要多歇着吗？”
顾晚笑着拍开她的手，慢慢在沙发边坐下，喘了口气：“在楼上躺久了浑身酸，下来透透气。”她眼角扫过桌上的喜帖，眼里漾起笑意，“这帖子上的花纹真好看，是以宁画的？”
“嗯，姑姑您觉得怎么样？”温以宁拿起一张喜帖递过去。
顾晚指尖轻轻拂过金线绣的缠枝莲，动作格外轻柔：“比我当年的喜帖精致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秦若薇说，“对了嫂子，我让绣坊给以宁的婚纱裙摆加了圈水钻流苏，上次试纱时她总说裙摆有点素，这下走动起来应该会更灵动，刚才绣坊的人说己经绣好了，下午就能送过来。”
秦若薇点头：“还是你细心，我都忘了这茬。”
苏婉仪也走过来，顺手给顾晚递了个靠垫垫在腰后：“你呀，自己怀着孕呢，还总操心孩子们的事。”
顾晚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孕肚：“这不是开心嘛。承砚这孩子从小就犟，也就以宁能让他服帖，现在看着他俩能成，我这做姑姑的比谁都高兴。”她看向温以宁，“伴娘们的手捧花我让花艺师换了品种，之前定的百合香味太冲，换成了洋桔梗，清淡些，你闻着也舒服。”
温以宁心里一暖，挨着顾晚坐下：“姑姑，您连这个都记着。”
“你们的事，哪能不记着。”顾晚拿起桌上的火漆模子看了看，“这模子是妈当年的陪嫁吧？我小时候还偷拿出来玩过，被爷爷说了好一顿。”她把模子放回盒里，“用这个好，老物件能压得住福气。”
正说着，顾景辞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礼盒：“妈，奶奶，姑姑，以宁姐，这是巴黎那边寄来的首饰盒，你们看看能不能用。”他看见顾晚，连忙把礼盒放在桌上，过去扶了扶她的肩膀，“姑姑，您今天精神不错啊。”
顾晚睨他一眼：“就你嘴甜。”
顾景辞打开礼盒，里面是个鎏金雕花的木盒，内衬是酒红色丝绒：“以宁姐设计的‘星芒’胸针放这里面正好，我让工匠在盒底刻了你们的名字缩写。”
温以宁拿起盒子，果然见盒底刻着极小的“C&Y”，被一圈藤蔓花纹围着，精致又低调。她想起上次在珠宝展上，顾景辞特意帮她跟评委争取展示机会，心里又是一阵热：“景辞，总让你费心。”
“未来嫂子的事，哪能叫费心。”顾景辞笑得眉眼弯弯，又转向顾晚，“姑姑，您要的那个孕妇靠枕我让人买来了，说是记忆棉的，比普通靠垫舒服，等会儿让佣人给您送楼上。”
顾晚点头：“难为你还记着。”
顾语然这时举着支口红跑过来：“以宁姐，你看我新买的色号！化妆师说婚礼那天给伴娘用这个，显白！”她差点撞到顾晚，被顾景辞一把拉住。
“毛手毛脚的，没看见姑姑在这儿吗？”顾景辞皱眉道。
顾语然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到一边：“姑姑对不起啊。”
顾晚笑着摆手：“没事，小孩子家。”她看向温以宁，“对了，婚礼那天我让司机备了辆商务车，后面空间大，你换衣服或者休息都方便，我这身子怕是没法一首跟着忙前忙后，有什么事就让景辞或者语然跑腿，别客气。”
温以宁用力点头，眼眶有点发热：“姑姑，谢谢您。”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晚拍了拍她的手背，忽然觉得有些累，便扶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我先上楼歇会儿，下午绣坊送婚纱过来了，记得叫我下来看看。”
“我扶您上去。”温以宁连忙起身。
“不用，让佣人扶就行。”顾晚笑着摆摆手，由闻声赶来的佣人扶着，慢慢往楼梯走去，走到一半还回头叮嘱，“喜糖的糖纸记得用哑光的，亮面的太晃眼，长辈们看了不舒服。”
秦若薇应着：“知道了，都按你说的办。”
阳光渐渐爬高，照得满室明亮。温以宁望着顾晚上楼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秦若薇正低头给她讲解喜帖的折叠方式，苏婉仪戴着老花镜整理火漆模子，顾语然在茶几上画着饼干样图，顾景辞在给花艺师发消息确认手捧花配色……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
这场婚礼，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从长辈到同辈，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添砖加瓦，把那些细碎的期待和暖意，一点点织进这红绸般热烈的日子里。
“对了，”秦若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婚礼当天的背景音乐，你说想用钢琴曲，我找了位钢琴家，他说可以现场演奏你喜欢的那首《晨雾》，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温以宁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旋律像清晨的薄雾，温柔又充满希望。她用力点头，嘴角扬起暖暖的笑意：“太好了，谢谢您秦阿姨。”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厨房走去，红绸般温暖的阳光跟着他们的脚步流动，落在喜帖上的缠枝莲纹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温以宁回头望了眼紫檀木桌上的首饰盒，仿佛己经能听见婚礼那天的钟声，在满室的祝福里，清亮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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