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发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我来跟你做笔交易。苦水驿的唐人挖通了唐军的旧渠，有了稳定水源——你帮我断了他们的水，我帮你抢回被沙陀人偷的税粮。”
悉编掣逋·论赞的手指顿了顿。沙陀人上个月偷了他运往于阗的五十石税粮，让他被吐蕃赞普骂了一顿，正愁没机会报复。但他也知道颉利发的为人，狡猾得像沙漠里的狐狸，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断水可以，”他放下茶碗，声音冷了下来，“但渠水要归我管，苦水驿的唐人每年要给我交三成的粮。”
颉利发笑了，露出一口黄牙：“论赞大人还是这么贪心。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断了水，苦水驿的唐人要么投降，要么饿死，到时候粮和水都是我们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画着苦水驿的大致地形，“唐军的旧渠是从北边的地下河引过来的，只要我们在 上游 用石头堵上陶管，再派些人守住上游的水源地，苦水驿不出五天就会断水。”
悉编掣逋·论赞拿起羊皮纸，仔细看了半天。他对苦水驿的那口老井早有耳闻，只是之前水量太少，不值得费心。如今唐人挖通了旧渠，这水源就有了争夺的价值——控制了水，就等于控制了苦水驿的唐人，以后收税也方便。“我可以派三十个步兵帮你堵陶管，”他抬头看向颉利发，“但你要保证，抢回的税粮分我一半。”
“成交。”颉利发伸出手，和悉编掣逋·论赞击掌为誓。在西域的乱世里，誓言比沙砾还廉价，但利益的捆绑总能让敌人暂时成为盟友。
两人正商量着具体的行动计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吐蕃兵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染血的布包：“大人，我们在商栈外发现了这个！”
悉编掣逋·论赞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胡饼和一个刻着“崔”字的木牌。他皱起眉头：“这是关内士族的牌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颉利发凑过去看了看，突然想起白天在戈壁上看到的那个书生。“是个从关内来的书生，”他说，“正往苦水驿去。说不定是唐朝的探子，想看看西域的汉人还有多少。”
悉编掣逋·论赞冷笑一声，把木牌扔在地上：“唐朝都快亡了，还派什么探子。不过这书生要是去了苦水驿，说不定能帮我们探探那口渠的虚实。”他看向颉利发，“让你的人盯着他，看看他在苦水驿做什么。”
颉利发点头应下。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听见商栈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皮袍的少年正骑着一匹瘦马，从商栈后面的戈壁路过，手里拿着一把猎弓，背上还背着一只刚打到的沙鸡。少年的脸上带着混血的特征，眼睛是汉人特有的黑色，头发却卷着，多情神刀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像是回鹘人和唐人的后代。
“那是谁？”颉利发问身边的吐蕃兵。
“是个混血种，叫海天鹰。”吐蕃兵撇了撇嘴，“父亲是安西军的斥候，母亲是样磨部的女人，后来他父亲被我们杀了，母亲被颉利发你的人掳走了，就剩他一个人在戈壁上流浪，靠打猎为生。”
颉利发眯起眼睛，看着少年的背影。他记得三年前确实掳过一个样磨部的女人，后来那女人试图逃跑，被他下令活活打死了。没想到她还有个儿子，居然在戈壁上活了下来。“让他去吧，”颉利发收回目光，“一个没爹没妈的混血种，翻不了什么浪。”
离开商栈时，夕阳己经沉到了沙丘后面，戈壁上渐渐起了风。颉利发骑着踏雪，走在回营地的路上，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断水的计划。他派俟斤·莫贺带着十个亲兵，去上游的地下河入口探查，确认陶管的具置；又派了两个机灵的手下，去跟踪那个叫崔子建的书生，看看他到了苦水驿后会做什么。
“头人，你说那个书生真能帮我们探消息吗？”亲兵忍不住问道，他对关内来的汉人向来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只会耍嘴皮子。
颉利发笑了笑：“书生嘛，大多爱打听事，又爱跟人吹嘘。只要他在苦水驿待上几天，肯定能知道渠水的情况，到时候我们只要‘顺道’把他抓了，一审问就什么都清楚了。”他顿了顿，又想起那个叫海天鹰的混血少年，“还有那个猎手，让你的人也盯着点——他熟悉戈壁的地形，说不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水源小路。”
亲兵点头应下，催马跟了上去。戈壁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沙粒打在狼皮甲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的胡杨林里，传来几声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与此同时，崔子建正拖着疲惫的脚步，朝着苦水驿的方向走。他是博陵崔氏的后裔，祖父因为反对宦官专权被贬到西域，父亲死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去年长安被黄巢叛军攻破，他带着家里仅存的几卷书，一路向西逃到西域，想找个汉人聚居的地方活下去。
“咳……咳咳……”崔子建咳嗽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他在路上染了风寒，身体虚弱得很，每走一步都要扶着路边的胡杨树。怀里的木牌硌得他胸口发疼，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上面的“崔”字己经被磨损得有些模糊。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崔子建心里一慌，以为是回鹘人，赶紧躲到一棵胡杨树后面。他探出头一看，只见两个穿着回鹘皮袍的骑手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手里拿着弓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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