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渠挖出的水泛着土黄色，带着股铁锈味，在陶碗里沉淀出厚厚一层泥沙。孙老三舀起一碗水重重墩在地上，浑浊的泥水溅了李太平一裤腿："我说外来户，你挖的这叫什么水？怕不是把地脉挖断了引来的脏水！"
李太平蹲在渠边，看着水底缓缓沉降的泥沙皱起眉头。他昨晚特意观察过渠壁的陶管，接口处的缝隙里塞满了红柳枝——这是古代井渠常用的防渗手段，但历经多年冲刷早己失效。张阿娘抱着女儿蹲在旁边，用布巾反复过滤着泥水，滤布上很快积起一层土黄色的淤渣。
"王大爷你看，"孙老三指着滤布上的泥沙，"这水怎么喝？怕是喝了要拉肚子！依我看就是这外来户瞎折腾，把好好的地下水给搅浑了！"几个早上没分到清水的青壮也围了上来，眼神里的不满越来越重。
赵老丑蹲在渠边，突然伸手掬起一捧水喝了下去，抹了抹嘴说："比老井水甜，就是泥沙多。"他昨晚帮着挖渠时偷偷喝了不少，此刻倒成了唯一敢替李太平说话的人。
李太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泥沙多是因为陶管裂了，我有法子能滤干净。"他捡起块胡杨木在地上画着，"找些苞茅捆成束，底下铺碎石，水从上头流过去，泥沙就留下了。"这是他昨晚想起搜索到的古代滤卤法子，故意说成老家土法 。
王戍翁捻着胡须看着渠水："试试也好，总比没水喝强。"他让赵老丑带人去采苞茅，又让孙老三搬来碎石，自己则蹲在渠边盯着陶管接口——那里不断有浑浊的泥水渗出，在渠底积成小小的漩涡。
李太平没跟着搭过滤器，他抱着螺纹钢沿着渠壁慢慢摸索。陶管接口处的缝隙在阳光下泛着潮湿的光泽，用手指一抠就能掉下碎泥。他想起现代工地上处理管道渗漏的法子，转头对王戍翁说："得用红柳枝和黏土把缝堵上，不然泥沙总往渠里漏。"
"那是古法修渠的法子。"王戍翁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李太平心里一紧，连忙说："老家挖井时见过老把式这么弄。"王戍翁没再追问，只是让两个青壮去找红柳枝。
过滤器搭好时己是午后。浑浊的渠水通过三层苞茅和碎石过滤后，虽然还带着淡淡的黄色，却再也没有泥沙沉淀。张阿娘用这水给女儿煮了半块胡饼，小女孩捧着陶碗小口喝着，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日头偏西时，瞭望的青壮突然敲响了梆子。李太平正在用螺纹钢撬动渠边的石块，闻声抬头就看见西北方向的天际线扬起一股黄尘，隐约能听见马蹄声随风传来。
"是回鹘斥候！"王戍翁提着横刀跑上城墙，"这次来了十几个，比上次多！"
李太平抓起螺纹钢跟上去，刚到城墙根就被一支流矢擦着耳朵钉在土墙上。箭头深深扎进夯土里，尾羽还在嗡嗡震颤。孙老三吓得缩到垛口后面，却看见李太平居然伸手拔那支箭，气得大骂："不要命了！"
李太平把箭攥在手里掂量着，箭头是磨尖的铁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带一根螺钢，重生晚唐西域搞钱！ 箭杆是胡杨木做的："他们在试探射程，离着还有半里地。"他突然想起什么，对王戍翁说，"得把渠口盖住，别让他们看见水源！"
王戍翁立刻让青壮们搬来木板盖住渠口，又在上面堆了些干草。李太平抱着螺纹钢蹲在城墙东北角，这里正是昨晚发现的防御薄弱处，土坯墙比别处矮了近三尺。他用螺纹钢在墙根处划出浅沟，把削尖的胡杨木一段段埋进去，露出半尺长的尖茬。
"你这是干啥？"孙老三看得莫名其妙。
"绊马用的。"李太平头也不抬地往木尖上浇泥水，"等下他们要是靠近，马一绊就摔了。"孙老三撇撇嘴，却悄悄把自己那边的城墙根也清理出一片空地。
回鹘斥候在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几个骑手围着驿城打转，时不时朝着城墙放箭。一支箭擦过李太平头顶，他下意识地举钢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箭头被弹飞出去。孙老三看得眼睛都首了，李太平却赶紧把钢拄在地上，装作吓瘫的样子蹲下身。
日头落山时，斥候突然策马冲向城门，眼看就要冲到墙下，领头的马突然一声惨嘶，前腿撞在埋好的胡杨木尖上，骑手被甩出去老远，在沙地上滚了几圈才爬起来。
"好法子！"城墙上的青壮们欢呼起来。李太平刚想咧嘴笑，就看见孙老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里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
入夜后，驿城加倍戒备。李太平抱着螺纹钢守在渠口附近，听见柴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悄悄摸过去，看见赵老丑正用破碗往水囊里装过滤好的清水。
"你干啥？"李太平低声喝问。
赵老丑吓得一哆嗦，水囊掉在地上："我、我怕明天断水......"他捡起水囊，眼里的恐慌还没散去，"那些回鹘人要是真攻进来，咱们连口水都喝不上。"
李太平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想起白天过滤水时赵老丑主动帮忙捆苞茅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少装点，王大爷清点过数目。"赵老丑接过水囊，突然往李太平手里塞了块胡饼——是白天张阿娘给他女儿的那种。
后半夜起了风，带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李太平靠在渠边的土墙上，螺纹钢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他想起下午过滤好的水在陶缸里慢慢变清的样子，又想起王戍翁摸着滤布说"比老井水甜些"时的表情。
远处的狼烟还没散去，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灰蓝色。李太平握紧螺纹钢站起身，渠水在陶管里流淌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从未断绝的求生渴望。他知道这碗清水换不来真正的信任，但至少在这个缺水的夜晚，让驿城的人们多了一丝活下去的指望。
城墙上传来换岗的脚步声，孙老三抱着长矛从他身边经过，脚步顿了顿却没说话。李太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胡饼，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饼渣混着口水咽下去，带着股淡淡的甜味——那是用他过滤的清水煮出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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