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恩准开绣坊的旨意，三日内便由内务府的人送到了侯府。沈清辞特意选了城南一处临街的宅院，地段不算最繁华，却胜在清静雅致，院里还有棵百年老槐树，夏日里浓荫蔽日，正好适合晾晒绣品。
开工前一日，沈清辞带着春桃和老周叔去查看修缮进度。刚进巷口，就见王嬷嬷带着两个仆妇守在院门口，见到她来，脸上堆着假笑迎上来：“县主来了？夫人听说您要开绣坊，特意让老奴带些人手过来帮忙，都是府里手脚麻利的，保管能帮上忙。”
沈清辞瞥了眼那两个仆妇，一个眼神闪烁，一个满脸倨傲，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主。她心里冷笑——王氏这是想往她绣坊里塞眼线，好随时打探动静呢。
“多谢母亲好意。”沈清辞语气平淡，侧身让过王嬷嬷，“只是绣坊有内务府派来的管事盯着，规矩大，外人怕是插不上手。这些人还是带回府吧，免得坏了规矩，连累侯府。”
王嬷嬷脸上的笑僵了僵：“可……”
“怎么？王嬷嬷想抗旨？”沈清辞抬眸，目光冷冷扫过去，“太后说了，绣坊之事，由我全权做主，不必经过侯府。若是母亲实在闲得慌，不如多抄几遍《女诫》，省得总惦记不该管的事。”
这话戳中了王嬷嬷的痛处——王氏还在禁足期，哪敢真管绣坊的事？她嗫嚅着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沈清辞带着人进了院子，那两个仆妇也识趣地跟了回来，临走时还狠狠瞪了眼院门。
春桃看着她们的背影，撇撇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姑娘是谁！”
沈清辞没接话，走到院子中央仰头看那棵老槐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周叔把府里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账都理出来，尤其是涉及贡缎的，一笔一笔记清楚。”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
老周叔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点头：“老奴晓得，这就去办。”
三日后，“锦绣坊”正式挂牌。内务府的刘管事亲自来剪彩，京中不少命妇都派人送了贺礼，连靖安公主都差人送了块“巧夺天工”的匾额，场面十分热闹。
沈清辞穿着身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常服，站在匾额下接受众人道贺，眉宇间是掩不住的从容。开业第一天，她就立下了三条规矩：一、进坊需净手，绣品不得沾染半点污渍；二、丝线用料需登记在册，损耗超三成者，自行赔偿；三、坊中绣品，不得私自带出，违者送官究办。
规矩立得虽严，却没人敢有异议——毕竟是太后钦赐的绣坊，又是锦溪县主亲自掌管，谁也不敢拿前程开玩笑。
开业第三日，沈清辞正在后堂核对账目，春桃气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攥着半块绣帕：“姑娘！您看！张嬷嬷把您给李老夫人绣的‘寒梅图’边角料拿去了，还让她侄女仿着绣帕子卖钱，被内务府的人抓了现行！”
沈清辞抬眸，目光落在那半块绣帕上，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个生手。她认得张嬷嬷，是王氏陪房里的老人，前几日哭着求老周叔说想进绣坊讨口饭吃，老周叔看她可怜，便让她做了杂役。
“把人带进来。”沈清辞放下账本，语气平静无波。
张嬷嬷被两个绣娘押着走进来，一进门就“扑通”跪下，哭得涕泪横流：“县主饶命！老奴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县主看在老奴在侯府待了几十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沈清辞没看她，只是问刘管事：“按规矩，该如何处置？”
刘管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县主，私动绣坊料子，按规矩当杖二十，逐出绣坊，永不录用。若是牵扯到仿冒县主绣品牟利，还得交顺天府治罪。”
张嬷嬷吓得魂都没了，哭得更凶：“老奴没有仿冒！只是……只是拿了点边角料……”
“边角料？”沈清辞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冰，“那‘寒梅图’用的是贡品苏绣线，作者“番茄适合炒鸡蛋”推荐阅读《跨时空甜宠，瑞王妃的番茄情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根线够寻常人家吃半月，你拿的哪是边角料？是侯府的脸，是锦绣坊的规矩！”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来人！按规矩打二十杖，扔出巷口！再把她侄女抓来，交顺天府问罪——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打着锦绣坊的旗号招摇撞骗！”
张嬷嬷还想求饶，却被绣娘堵住嘴拖了出去，很快就传来一声声惨叫。坊里的其他绣娘吓得脸色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温和的县主，下起手来竟如此利落。
春桃看着解气，却又有些担心：“姑娘，这张嬷嬷是王嬷嬷的远房表姐，这么处置，怕是会……”
“会让王氏更恨我？”沈清辞拿起账本，指尖划过“贡缎”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早就恨我入骨了，多这一桩，又何妨？”
处理完张嬷嬷，沈清辞让人把老周叔整理好的账册取来，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账册上清楚地记着，王氏前后共私卖了七匹贡缎，其中三匹卖给了城南的绸缎铺，西匹竟通过刘夫人的娘家，转手卖给了江南的盐商——那盐商是出了名的奸猾，专做走私的勾当。
“好，很好。”沈清辞将账册合上，眼中寒意渐浓，“私卖贡缎己是大罪，还敢勾结盐商，王氏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她让人把绸缎铺老板和刘夫人娘家的经手人都“请”到绣坊，没打没骂，只是把账册往桌上一放。那两人看到账册上的记录，吓得当场就瘫了，哆哆嗦嗦地把王氏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分赃的事全招了，还画了押。
“把这些东西收好。”沈清辞将供词和账册交给刘管事，“等时机到了，自然有用。”
刘管事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这锦溪县主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练，难怪能得太后和皇后看重。
傍晚回府时，刚进侯府大门，就见沈承宇和王氏堵在影壁后，脸色铁青。
“沈清辞！你凭什么打张嬷嬷？还把她侄女送官？！”王氏尖叫着扑上来，被沈清辞身边的护卫拦住。
沈清辞看着她，语气平淡：“张嬷嬷私动绣坊料子，按规矩处置，有何不妥？母亲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去内务府或太后面前告我一状。”
沈承宇气得发抖：“你……你这是在打侯府的脸！”
“侯府的脸，早在母亲私卖贡缎时就丢尽了。”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页账册副本，扔在地上，“父亲自己看吧，看看母亲是如何背着你，把贡品卖给盐商的。若是此事败露，别说侯府，连大哥的前程都得搭进去！”
沈承宇捡起账册，越看脸色越白，最后“啪”地一声甩在王氏脸上：“毒妇！你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王氏被打得晕头转向，看着账册上的记录，吓得魂飞魄散：“我没有！是沈清辞陷害我！是她伪造的账册！”
“是不是伪造，父亲大可去查。”沈清辞转身就走，“若父亲想保住侯府，就赶紧把剩下的贡缎交出来，再把参与此事的人处理干净。否则，等我把证据交给顺天府，就晚了。”
看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沈承宇瘫坐在地上，王氏则像疯了一样尖叫——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这么久，最后竟栽在了沈清辞手里。
回到西跨院，春桃端来热腾腾的莲子羹，笑得眉眼弯弯：“姑娘，您今天真是太痛快了！没看到侯爷和夫人的样子，跟丢了魂似的！”
沈清辞喝着莲子羹，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才刚开始。”她轻轻放下碗，“欠了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夜色渐浓，侯府深处传来王氏凄厉的哭喊和沈承宇暴怒的呵斥，西跨院却一片宁静。沈清辞坐在灯下，开始为李老夫人的“寒梅图”收尾，银针在绸面上穿梭，绣出最后一片傲骨的花瓣。
她知道，从今日起，这侯府的天，该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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