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送来的红梅，被沈清辞摆在了绣坊后院的窗台上。紫砂花盆配着艳红的花瓣，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美得像幅工笔画。沈清辞每日晨起绣活前，总会先给红梅浇些温水，看着花苞在指尖下慢慢舒展，心中便生出几分暖意。
这日午后，她正在赶制靖安公主的凤冠图样，用金线勾勒凤凰的羽冠时，春桃忽然捧着个锦盒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姑娘，瑞王殿下又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给您的‘冬日添暖之物’。”
沈清辞抬眸，只见锦盒里铺着层厚厚的貂绒，里面放着一对银质暖手炉，炉身上用錾刻工艺雕着松鹤延年的纹样，边角还嵌着细小的青金石，看着雅致又实用。更妙的是，暖手炉里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烧好送来的。
“殿下倒是有心了。”沈清辞指尖触到暖手炉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烫，“让人回个礼吧，就把我前几日绣好的‘寒江独钓图’扇面送去。”
春桃笑着应下，转身时还回头瞅了眼暖手炉，嘴撇得像只偷乐的小狐狸。
暖手炉送来没几日，京中就传出了闲话。说瑞王对锦溪县主有意，否则怎会三番五次地送东西？还有人说，太后早己属意让沈清辞做瑞王妃，只是碍于她曾是侯府庶女的身份，才迟迟未开口。
这些闲话传到锦绣坊时，沈清辞正在给北疆将士的冬衣绣番号。听到绣娘们的窃窃私语，她只是淡淡一笑，将“定远军”三个字绣得愈发刚劲——瑞王于她，是提点之恩，是君子之交，至于其他，她从未敢多想。
这日傍晚，她刚核对完冬衣的账目，刘管事就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县主，不好了！顺天府来人了，说有人举报咱们锦绣坊用劣质羊毛做冬衣，克扣将士们的用度！”
沈清辞心中一凛：“劣质羊毛？不可能！所有料子都是瑞王府送来的，有账可查！”
“可他们说……说在几件冬衣的夹层里发现了发霉的棉絮。”刘管事擦了擦汗，“还说要封坊查验！”
沈清辞猛地站起身：“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顺天府的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闯进绣坊，二话不说就要掀翻绣架。沈清辞拦在前面，冷冷道：“捕头大人，锦绣坊承接的是北疆军衣，受瑞王殿下和内务府双重监管，你们说封就封，怕是不合规矩吧？”
捕头显然是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张状纸：“沈县主别拿瑞王压人！这是有人实名举报，还有物证！”他挥挥手，让衙役呈上一件冬衣，果然在夹层里掏出些发黑的棉絮。
绣娘们都慌了神，纷纷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棉絮。沈清辞却镇定得很，走上前拿起那团棉絮闻了闻，又翻看冬衣的针脚，忽然冷笑一声：“捕头大人，你确定这是锦绣坊的冬衣？”
“这……”捕头愣了愣，“上面绣着‘定远军’的番号，不是你们的是谁的？”
“番号是仿的，针脚却露了破绽。”沈清辞指着衣角的绣线，“我们锦绣坊的针脚是‘单平针’，每寸十二针，整齐划一。你看这仿品，针脚疏密不一，用的还是最次的粗麻线——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再说，这些发霉的棉絮上沾着樟木味，显然是从旧衣铺里翻出来的！捕头大人若真想查，不如去查查最近哪家旧衣铺卖过这种棉絮，又有谁买过！”
捕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是受人指使来捣乱，没料到沈清辞如此精明，竟一眼看出了破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瑞王的声音带着寒意传来：“顺天府办案，倒是越来越能耐了，连本王监办的差事都敢插手？”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瑞王身披玄色斗篷，踏着残雪走进来，目光如刀般扫过捕头：“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锦绣坊？”
捕头吓得“扑通”跪下：“殿……殿下饶命！是……是户部的张侍郎让小人来的！他说……说锦绣坊抢了他家绣坊的生意……”
“张侍郎？”瑞王冷笑一声，“看来户部是太闲了，竟有空管起军务来了。来人，把这捕头和他背后的人，一并送到刑部问罪！”
侍卫们应声上前，拖起瑟瑟发抖的捕头就走。绣坊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沈清辞的眼神里满是敬佩——县主不仅绣艺好，胆识更是过人！
瑞王走到沈清辞面前，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眉头微蹙：“怎么不戴暖手炉？”
沈清辞这才想起，刚才忙着对峙，暖手炉还放在里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忘了。”
瑞王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斗篷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寒意。“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必硬扛，派人去王府送信便是。”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本王说过，会护着锦绣坊。”
沈清辞裹紧斗篷，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抬头时，正撞上瑞王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藏着片星空，让她一时看呆了。
“殿下……”她刚想开口道谢，却被瑞王打断。
“凤冠图样绣得如何了？”他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图纸，“公主催了好几次。”
“己快绣好了，明日便可送去。”沈清辞定了定神，指着图纸上的凤凰眼睛，“这里想用鸽血红宝石碎屑，更显灵动些。”
瑞王看着图纸，忽然道：“不如用东珠吧。皇后那里刚得了几颗上好的东珠，我去求来给你。”
“不必了！”沈清辞连忙摆手，“鸽血红就很好，不敢劳烦殿下。”
瑞王却像是没听见，转身就走：“明日我让人送来。”
看着他踏雪离去的背影，沈清辞摸着肩上的斗篷，忽然觉得，这冬日似乎也没那么冷了。春桃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姑娘，您脸红啦！”
沈清辞嗔了她一眼，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云。窗台上的红梅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雪珠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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