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的清晨，村支书家的广播喇叭响了 ——“林家村民注意，今天上午十点，到林家院子集合，主持林晚分家事宜，务必到场作证！”
林晚是被这声广播吵醒的。她摸了摸胸口的布兜，里面的二十一块二毛叠得整整齐齐，昨晚她特意用针线缝了个小口袋藏在棉袄夹层里，就怕张桂兰半夜偷摸。听到 “分家” 两个字，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跳快了半拍 —— 这是她脱离原生家庭的关键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东厢房传来张桂兰的哭喊：“作孽啊！养了个白眼狼！还没嫁人就想分家，这是要逼死我啊！” 声音尖得能刺破窗户纸，显然是故意喊给邻居听的。
林晚没理会，转身去灶房烧水。刚添了柴，林老实就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包，塞给林晚：“晚丫头，这里面有两斤粮票、一尺布票，还有我攒的五块钱，你拿着 —— 分家时你娘肯定不会给你好东西，这些你留着应急。”
林晚愣了愣，看着父亲蜡黄脸上的愧疚，眼眶有点热。前世林老实首到去世，都没敢跟张桂兰硬顶过一次，这辈子却偷偷给她塞钱票，这份转变比什么都让她暖心。“爹，谢谢你。”
“该爹谢你才对。” 林老实叹了口气，“要是我早硬气点，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今天分家，爹站你这边。”
这话刚说完，张桂兰就闯了进来，一把抢过布包，撕开封口把粮票布票全倒在地上：“林老实你疯了！家里的东西哪轮得到你给这白眼狼！这些粮票是给强子娶媳妇的，你敢动一下试试！”
林老实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撞在灶台边，额头磕出个红印。林晚见状，快步上前扶住父亲，眼神冷得像冰：“娘，你别太过分！这粮票是爹的工分换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你凭什么抢？”
“我凭什么？” 张桂兰拍着大腿哭，“我是这个家的主母！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我的！林晚你个小娼妇，勾搭上陆同志就想分家，我告诉你，没门！今天谁敢帮你分家，我就死在谁家门口！”
她这一闹，邻居们都围了过来。王大娘最先挤进来，扶起林老实：“张桂兰你要不要脸？晚丫头受了多少罪你心里没数？现在妇联都介入了，你还想撒泼？”
“妇联算个屁！” 张桂兰红着眼骂，“我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管！”
“家事？卖女儿换彩礼给儿子赌，这是家事？” 村支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两个村民代表，“张桂兰，我警告你，今天分家是公社妇联备案、村民见证的，你要是敢闹事，我就上报公社，按‘虐待子女’论处！”
80 年代初，“虐待子女” 是要被拉去公社教育的，严重的还会影响家里的工分。张桂兰顿时蔫了，却还是梗着脖子：“分家可以，但家里的东西一分都不能给她！她要走就净身出户！”
“你说不给就不给？” 林晚往前站了一步，手里攥着昨天妇联刘主任给的 “情况说明”，“刘主任说了，我多次被逼迫换亲，属于‘受侵害子女’，有权分得个人衣物、生活用品，还有这半年我挖冻蘑赚的钱 —— 这些钱是我自己挣的，跟家里没关系。”
“你赚的钱？” 张桂兰眼睛一瞪，“你吃家里的粮、住家里的房，赚的钱就该是家里的！”
“我吃的粮是我自己挣的工分换的，住的房是爷爷传下来的，你没资格独占。” 林晚拿出之前记工分的小本子，翻给村民看，“去年我挣了三百二十个工分，比林强还多五十个，凭什么说我吃家里的？”
村民们凑过来看，纷纷点头：“确实，晚丫头去年割麦子、摘棉花都没偷懒，工分不少。”“林强倒好，天天赌钱，工分没挣几个，还欠了一屁股债。”
张桂兰被怼得说不出话，转头喊林强：“强子！你死哪去了？你妹妹要分家抢东西，你不管管？”
林强从里屋磨磨蹭蹭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木棍，眼神凶巴巴的：“林晚，你要是敢分家，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就要冲上来。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陆沉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穿着军绿色棉袄，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 —— 男人车后座绑着个用帆布包着的物件，看着沉甸甸的。
林强看到陆沉舟，手里的木棍 “哐当” 掉在地上。上次在山脚下被陆沉舟用眼神吓退的阴影还在，他哪敢再动手，只能缩着脖子往后退：“我…… 我没要打她，就是吓唬吓唬。”
陆沉舟没理他，走到林晚身边，低声说：“别担心，我找了县城裁缝铺的老周，他有台旧缝纫机要卖，我给你带来了。” 说着指了指自行车后座的物件，“等分家完，咱们就调试，不耽误你做衣服。”
林晚心里一热 —— 她昨天只是随口提了句想买缝纫机，没想到陆沉舟这么快就办好了。这台缝纫机，是她搞钱进阶的关键，也是陆沉舟无声的支持。
“谢谢陆大哥。”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眶也红了。
“先分家，其他的 later 说。” 陆沉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看向村支书，“支书，开始吧，我今天还要回县城交材料，别耽误时间。”
村支书点点头，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村民们围着站成一圈，林老实和张桂兰、林强坐在另一边。村支书拿出纸笔，清了清嗓子：“现在开始清点林家财产，然后按规定分。林晚，你说你要什么？”
“我只要我自己的衣物、一床被子、一口铁锅，还有我攒的二十一块二毛钱。” 林晚说得干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以后林家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娘和我哥也别再找我要一分钱。”
“不行！” 张桂兰跳起来，“你攒的钱是家里的！必须交出来！还有，你走了谁给你爹洗衣做饭？你这是不孝！”
“我不孝？” 林晚冷笑，“你把我嫁给瘸子换彩礼时，怎么不说不孝？林强赌输钱让我抵债时，怎么不说不孝？我走后，我爹有你照顾，还有林强 —— 他是儿子，赡养老人本来就该他的事，轮不到我一个要分家的女儿。”
这话怼得张桂兰哑口无言。旁边的苗花花突然插了句嘴：“晚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嫁出去的女儿才是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嫁就分家，以后村里人怎么看你？再说，你爹身体不好，你就这么丢下他，良心过得去吗？”
林晚早就防着她了。上次苗花花抢冻蘑被拆穿，肯定记恨在心，现在故意煽风点火。她转头看向苗花花，眼神锐利：“苗花花，我分家碍着你了？上次你抢我挖的冻蘑，被你爹骂了一顿，现在是想找补回来？还是说，你见不得我好，想让我继续被我娘卖了换钱？”
苗花花的脸瞬间红了，她没想到林晚会当众提冻蘑的事，赶紧摆手：“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随口说说也不行。” 王大娘站出来帮腔，“晚丫头的苦，咱们都看在眼里。她想分家过好日子，有什么错？苗花花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抢冻蘑的事跟全村人说说！”
苗花花吓得不敢作声，低着头往后退了退。
村支书见没人再捣乱，拿起笔记录：“林晚自愿分得个人衣物、棉被一床、铁锅一口、个人存款二十一块二毛，与林家断绝经济往来，以后互不干涉。林老实、张桂兰、林强无异议吧？”
林老实连忙点头：“我没意见。”
张桂兰还想反对，却被陆沉舟冷眼看了一眼 —— 那眼神像带着冰碴子，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嘟囔着：“没…… 没意见。”
林强更是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村支书把写好的分家协议递给三人签字按手印，又让在场的五个村民代表也签了字，最后把协议一式三份，一份给林晚，一份留村支书存档，一份送公社民政备案。“好了，从今天起，林晚正式与林家分家，以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谁也不许再找事。”
林晚接过协议，指尖都在发抖。这张薄薄的纸，是她摆脱原生家庭的证明，是她重生后拿到的第一份 “自由”。她叠好协议，放进贴身的布兜，跟村支书和村民们道了谢，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一个旧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打补丁的衣服；一床磨得发亮的棉被；还有一口用了五年的铁锅。陆沉舟帮她把木箱和棉被搬到自行车上，又把那台旧缝纫机解下来，放在地上：“老周说这台缝纫机是上海产的‘蝴蝶牌’，虽然用了五年，但零件没坏，我试过了，能正常用，给了他三十五块，我先帮你垫着，以后你有钱再还。”
“三十五块？” 林晚心里一紧，她现在只有二十一块二，还差十三块八。“陆大哥，我现在没这么多钱，能不能……”
“不用急。” 陆沉舟笑了笑，“等你做了衣服卖了钱再还也不迟，咱们朋友之间，不用这么见外。”
林晚心里暖暖的，却还是坚持：“不行，钱必须算清楚。我这几天多挖点冻蘑，再卖两次就能凑够了，到时候一定还你。”
陆沉舟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劝，只是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你现在住哪？王大娘家说好了吗？”
“嗯，王大娘让我住她西厢房，离她家近，也方便。” 林晚指了指不远处的王大娘家，“我先把东西搬过去，然后跟你去看看缝纫机怎么用。”
两人一起把东西搬到王大娘家的西厢房。王大娘早就把屋子收拾好了，还铺了层新的稻草在炕上，“晚丫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缺什么跟大娘说，大娘给你找。”
“谢谢大娘，您真是太好了。” 林晚感激地说。
收拾完东西，陆沉舟帮林晚调试缝纫机。他蹲在地上，手把手教她怎么穿线、怎么踩踏板：“你看，踩的时候要匀速，针脚才会整齐。老周送了两卷线，还有一把剪刀，都在帆布包里。”
林晚学着踩踏板，缝纫机 “咔嗒咔嗒” 地响起来，针脚虽然有点歪，但确实能缝东西。她的眼睛亮了 —— 有了这台缝纫机，她就能做衣服卖了。80 年代初，县城里的年轻人都喜欢穿 “时兴” 的衣服，她前世跟着外婆学过做衣服，还知道未来几年的流行款式，肯定能卖得好。
“陆大哥，谢谢你。” 林晚停下踏板，看着陆沉舟，“要是没有你，我分家不会这么顺利，也不会这么快有缝纫机。”
“不用谢。” 陆沉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说过，你要是去深圳闯，我陪你一起去。现在你有了缝纫机，以后做衣服卖，攒钱会更快，咱们去深圳的日子，也能早点定下来。”
林晚心里一动 —— 去深圳的事，她只是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陆沉舟记在了心里。她抬头看向陆沉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眼神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敷衍。
“好，” 她重重地点头，“等我攒够了钱，咱们就去深圳。”
下午，林晚背着竹筐去后山挖冻蘑。分家后的后山，好像都比以前亮堂了。她挖得很起劲，到傍晚时，竟然挖了十斤冻蘑 ——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她把冻蘑收进空间，只留了两斤在竹筐里，准备明天让知青小王帮忙卖到供销社。
回到王大娘家，王大娘己经做好了晚饭：玉米糊糊、贴饼子，还有一盘炒白菜。“晚丫头，快吃吧，今天分家累坏了。”
林晚接过碗，心里满是温暖。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吃 “自己家” 的饭，没有张桂兰的骂声，没有林强的抢夺，只有安稳和踏实。
吃完晚饭，林晚坐在灯下，拿出缝纫机，试着缝了块碎布。她想起前世在出租屋里病死的场景，再看看现在手里的缝纫机、贴身的分家协议，还有王大娘的照顾、陆沉舟的支持，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 这一次，她终于不用再活在黑暗里了。
窗外的月亮很圆，洒下温柔的光。林晚摸着缝纫机的机身，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分家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她：做衣服需要布料，卖衣服需要找销路，去深圳需要更多的钱…… 但她不怕。
她有缝纫机，有空间，有前世的记忆，还有陆沉舟和王大娘的支持。在这个充满机遇的 80 年代，她一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大钱，出人头地，去深圳闯出一片天，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睡前，她摸了摸胸口的分家协议和钱，嘴角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 —— 她的炽热年华，才刚刚开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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