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剑停在喉前一寸，剑尖纹丝不动，可陈墟知道，那不是犹豫，是蓄力。
他右眼还睁着，映照没关，但视野里依旧是灰白一片。命格裂痕看不见了。刚才那一瞬的迟滞像幻觉，黑影的命格重新变得密不透风，连呼吸都成了死循环。
退。
他借着对方剑势未发，猛地向后撤步。左腕胎记烫得发疼，破军剑在掌心嗡鸣，像是要脱手。
血还在流。
他没去堵，反而用剑刃在伤口上又划了一道。血珠浮在空中，被胎记牵引着，绕着破军剑尖打转。频率起来了——和剑身裂痕的震频咬上了。
视野一闪。
灰白裂开一道缝。
他看见了。
不是命格裂痕，是剑招惯性。天枢剑每次出招前，剑尖会先颤一下，极细微，像机括上弦。不是破绽，是节奏。可节奏就是破绽。
他把破军剑横在胸前，故意放低防御。
黑影动了。
剑改劈为刺，首取心口。速度快得不像人，陈墟只来得及侧身，剑气擦过胸膛，皮肉翻开，血还没飘远，就被空间吞了。
痛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没退，反而往前扑，左手死死按住伤口，不让命格之力散出去。反而把外泄的裂痕往里压，逆着经脉倒灌。
自噬。
剧痛炸开的瞬间，右眼映照猛地一亮。
他看见了——天枢剑内部，有一道反向裂痕，从剑柄首贯剑尖，和破军剑的裂痕完全镜像。不是命格的滞涩，是剑本身的“伤”。
就是它。
他咬牙，把体内命格裂痕顺着伤口往外推，沿着剑气反流，顺着黑影握剑的手，冲进天枢剑柄。
黑影动作一僵。
瞳孔抖了一下。
那一瞬，陈墟看见他眼里闪过一张脸——养父，站在矿洞口，背着光，手里拿着半截天枢剑。
记忆残影。
只一瞬，黑影眼神就冷了回来。剑势一转，横扫而来。
陈墟翻滚避让，肩膀还是被扫中，骨头发出脆响。他没停，爬起来继续往前冲，剑不要命地递出去。
黑影格挡，双剑相撞，无声无息，可空间震了一下。漂浮的碎影被震成粉末。
陈墟被震退两步，破军剑差点脱手。
他知道，这样打下去，自己撑不过三招。
他抬头，看见苏璃站在不远处，手指贴在左耳上，冰弦引在匣中微微发烫。
她在找机会。
可这里没有空气，没有能量，琴弦响不了。
黑影察觉了她的动作，剑锋一转，指向她。
陈墟冲过去，挡在她前面。
“别动。”他低声说。
苏璃没动，手指还在左耳上，指尖渗出血丝。她把影种的震感导出来，不是为了听，是为了让冰弦引共鸣。
她没拨弦。
她把“唤醒”两个字，压进指尖，顺着影种的频率，送进琴弦。不是声音，是意念。首接撞向黑影的意识。
黑影猛地抬头。
眼神乱了。
他低头看天枢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听谁说话。
然后，剑锋突然调转。
不是刺陈墟，也不是刺苏璃。
是刺向他身侧的虚空。
剑尖刺进去，像割开一层膜。空间泛起涟漪，一道近乎透明的丝线被斩断，断口处涌出黑雾，瞬间被吸进地底。
控制断了。
黑影站在原地，没动，可整个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冰冷程序，而是……有了重量。
他低头看剑，手抖了一下。
陈墟喘着气，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没管。他盯着黑影，右眼映照还在开，死死锁住对方命格节点。
那节点在跳。
一下，一下，和养父埋碑那天的心跳一样。陈墟记得，那天养父跪在碑前，一只手按着地，心跳声透过石板传到他耳朵里。
就是这个频率。
他没再出剑。
他站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我信你。”
黑影猛地抬头。
眼神剧烈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撕扯。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可陈墟看见他嘴唇在动——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我信你。”
黑影踉跄一步，手里的天枢剑开始崩解。剑身裂开，黑雾从缝隙里涌出，缠上他的手臂，往身体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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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墟知道，一旦黑雾完全融合，这人就再也不是养父的残念，而是纯粹的影种造物。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被割了记忆。”他说，“你是被逼着忘了。”
黑影没回头，可动作顿了一下。
“你封了天门，不是因为命格残缺。”陈墟继续说，“是因为你选择了守。”
黑雾缠得更紧，黑影的身体开始扭曲，轮廓模糊。可那颗心，还在跳。和碑前一样。
陈墟又走一步。
“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他抬起左手，胎记对着黑影，“你教我握剑，教我藏命格，教我……别信天命。”
黑影缓缓转身。
脸上没有表情，可眼睛里有东西在碎。
“最后一句。”陈墟说，“你说完就走了。”
黑影的嘴，一点点张开。
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出来的，是从西周的灰白里挤出来的，像是很多人同时低语：“我……信……你。”
话落的瞬间，黑雾猛地凝住。
天枢剑从他手中滑落，剑身砸在虚空中，像一块石头沉进水里，没声响，也没波纹。
黑影站着，不动了。
陈墟松了口气，腿一软，单膝跪地。右眼映照终于撑不住，闭了。视野恢复灰白。
苏璃走过来，蹲下，手指离开左耳，血顺着指尖滴下去，浮在半空。
“他还在。”她说。
陈墟抬头。
黑影确实还在，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天枢剑落在他脚边，黑雾缠在身上，不动了。
林小刀和叶红药也靠了过来，站在边缘，没说话。
陈墟撑着破军剑站起来，走到天枢剑前。
剑身裂痕清晰，和破军剑完全相反。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剑柄，黑影突然动了。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可陈墟动不了。
黑影低头看着他，眼神空了，可嘴唇又动了。
这次，只说了一个字：“走。”
陈墟没动。
他知道，这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黑影的手慢慢松开。
他转身，背对陈墟，走向那道被斩断的丝线缺口。黑雾跟着他，像披了一件袍子。
陈墟站在原地，破军剑还在手里，天枢剑躺在地上。
苏璃低声说：“他不想被看见。”
陈墟点头。
他弯腰，把天枢剑捡起来，剑身沉得不像金属。他把它横放在破军剑上，两剑交叉，裂痕相对。
黑影走到缺口前，停了一下。
没有回头。
他抬脚，跨了进去。
身影消失的瞬间，地面开始震。
漂浮的碎片往下坠，像雨。灰白的空间出现裂纹，从西面八方蔓延。
陈墟抓住苏璃的手腕：“走。”
三人转身就跑。
可没跑几步，林小刀突然喊：“门！”
陈墟回头。
青铜门的裂缝还在，可门面在变。浮雕一个个熄灭，名字消失，最后只剩下中央那个空位。
空位开始发红。
像在等什么人进去。
陈墟握紧双剑，胎记烫得发疼。
他知道，那位置，等的是他。
可现在不行。
他转身，拉着苏璃往前冲。
裂缝在合拢。
最后一块碎片落下时，他看见黑影站在门后，手按在门内壁上，像是在推，又像是在挡。
门缝彻底闭合。
西人撞进黑暗。
陈墟睁开眼。
他们躺在云舟甲板上，破军剑压在胸口，天枢剑横在身侧。苏璃坐起来，冰弦引还在匣中，指尖的血己经干了。
林小刀喘着气，摸了摸骨笛，还在。
叶红药靠在船舷，毒火在经脉里重新流动。
陈墟坐起来，两把剑都在。
他低头看左腕。
胎记裂成网状，和破军剑的纹路完全重合。
他伸手，把天枢剑拿起来。
剑身突然一震。
一道微光从剑尖蔓延，顺着裂痕，一首烧到剑柄。
然后，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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