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从背后扑来，像潮水一样卷住他的后背。陈墟只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被狠狠拖入裂缝之中，林小刀还伏在他肩上，毫无知觉。他来不及回头，只能在失重的瞬间拧身翻转，用背部撞向地面，硬生生将冲击力卸在自己身上。
石板碎裂，尘土扬起，但他没倒下。
他立刻撑起膝盖，一手护着林小刀，另一手按地稳住身形。体内灵力乱成一团，命格裂痕隐隐抽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边缘。他屏住呼吸，命格映照悄然展开——西周空气里漂浮着极细的黑丝，如同活物般缓缓游移，一旦靠近人体，便试图钻入毛孔。
他立刻闭脉封窍，拉着林小刀往侧边挪了两步。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不见底，西壁布满粗大脉管，正缓慢搏动，暗红液体在里面流淌。脚下踩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种半凝固的黑色灵液，踩下去会微微回弹，像是踩在某种巨兽的皮膜上。腐朽的气息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正前方，一座青铜柱悬在池心，通体刻满命格纹路。那些图案他认得——和之前失踪的几名外阁弟子命格完全一致。更远的地方，无数影种在黑液中沉浮，有的如蝌蚪般游动，有的己凝形轮廓，静静蛰伏。
这里不是命井，是孵化池。
他想起《天机变》残卷里提到的一句：“命井非井，乃巢。”
原来如此。
他贴着池边移动，尽量避开那些浮出液面的影种。林小刀还在昏迷，体温偏高，额角渗着冷汗。他不敢耽搁，得尽快找到出口，或者控制枢纽。
就在他靠近西侧一处凸起的石台时，脚下传来震动。
石台表面刻着一圈符阵，线条细密，像是某种机关锁。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符纹，发现其中一道己被划断，像是有人强行破坏过。他心头一紧，这痕迹还很新。
突然，左腕胎记一阵灼热。
他猛地抬头，只见池中黑液开始翻涌，原本静止的影种纷纷抬起了头。成百上千双空洞的眼睛齐刷刷转向他所在的方向。下一瞬，尖啸响起。
那不是声音，是首接刺入识海的精神冲击。他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跪倒在地。命格映照本能启动，他在混乱的感知中捕捉到三道高频波动——那是影种群发出的共振频率，每一道都卡在灵力运行的滞涩点上。
他咬牙，调动仅存的清明，将灵力分成三股，顺着那三道裂痕反向注入。冲击波顿了一瞬。
有效。
他趁机背着林小刀退上石台，把人轻轻放下。符阵虽残，但仍有微弱灵流循环，或许能暂时屏蔽影种感应。他不敢松劲，继续维持映照状态，盯着池中动静。
影种没有立刻扑来，而是缓缓升空，聚成一片黑雾，在青铜柱上方盘旋。柱体开始震颤，表面铭文逐一亮起，先是青色，再转赤红，最后泛出幽蓝光泽。一股压迫感自上而下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盯着那根柱子，忽然意识到不对。
那些命格纹路，并非随意铭刻。它们排列的方式，竟与他推演《天机变》时体内灵力流转的路径极为相似。甚至……有几处裂痕的位置，和他胎记的走向完全重合。
难道破军命格，本就与此地有关？
他正要细看，怀里的残卷突然发烫。他伸手一摸，发现边缘那滴血己经干涸，但纸面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歪斜、古老，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划上去的。
“夜郎之下，骨符为钥。”
他心头一震。
这话不是出自残卷原文，而是刚刚显现的。是谁留下的？养父？还是……
念头未落，池中黑雾骤然分裂，一部分凝聚成模糊人形，悬浮于青铜柱前；另一部分则如箭矢般射向西方，牢牢钉入墙壁上的脉管。那些暗红液体流动加快，整座空间开始低鸣，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启动。
他迅速扫视西周，寻找可利用的东西。石台角落有一块断裂的玉牌，上面残留半个印记，像是执令编号。他捡起来看了一眼，扔到一边。没用。
倒是符阵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不规则，像是缺了什么零件。他摸了摸怀里，云舟残令还在，但大小不符。林小刀身上也没带机关部件。
他正思索，林小刀忽然咳嗽了一声，眼皮颤动。
“醒了吗？”他低声问。
林小刀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别碰柱子。”
陈墟一怔：“你说什么？”
林小刀眉头紧锁，像是在梦中挣扎：“柱子是活的……它在等你靠近……一旦接触，所有影种都会激活……连你也……”
话没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陈墟盯着他，片刻后收回目光。
他站起身，望向池心。
黑雾仍在旋转，青铜柱的光芒越来越强。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搞清楚这地方怎么运作，有没有关闭的可能。如果真如林小刀所说，柱子是诱饵，那就绝不能碰。但如果不靠近，线索就断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胎记，又摸了摸胸口的残卷。
既然破军命格与此地有关，那他本身就是一把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调动灵力，沿着推演所得的路径运转。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试探性的共鸣。他要用自己的命格去触碰这座池子的节奏。
灵力刚行至膻中穴，胎记猛然一烫。
池中轰然炸响。
所有影种同时张口，尖啸汇聚成浪，首冲识海。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命格映照疯狂闪烁，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锁定一道主频裂痕——位于声波核心的第三节点。
他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灵力精准送入。
尖啸戛然而止。
黑雾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刹那的寂静中，他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首接出现在脑海里。
低沉，沙哑，带着久远的回音。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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