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裂开的缝隙转瞬即逝，可那一缕金光却如钉入大地的钉子，久久不散。
小萤倒在血泊中，指尖那滴泪珠晶莹剔透，像是凝聚了整片天地最纯净的执念。
风拂过断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仿佛她最后的歌还未唱完。
凌辞月踉跄着爬过去，铠甲碎裂，左肩的伤口不断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
但她顾不上疼。
她的手颤抖着，染血的指尖轻轻托住那滴泪——
触碰的刹那，世界骤然失声。
一道画面猛地撞进脑海：无尽深渊之下，寒铁锁链贯穿双手，风夜寒跪在黑色祭坛中央，发丝垂落遮住面容。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唤着一个名字——“辞月”。
不是战神威压天地的模样，不是杀伐决断的冷厉眼神，而是像一只被囚禁千年的孤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伸手。
“他还活着……”凌辞月猛然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嘶哑却坚定，“他在‘归寂律’的轮回里！没有死，只是被拖进了永恒的封印循环！”
风夜寒从未真正消失。
他是被强行剥离神魂，困于时空夹缝之中，而天外降下的“伪神”，不过是一具披着他躯壳、灌满信仰之力的傀儡！
红绡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辞月，目光落在小萤身上时却骤然一凝。
“她的气息……不对。”她低声说，迅速探脉，指尖刚触到经络，便觉一股奇异韵律自血流中游走，如同古琴余音未绝，在体内回旋不去。
这不是生机，是某种超越凡俗的共鸣。
“快！抬进密室！”红绡厉声下令，“用寒玉镇魂针，稳住心脉！”
士兵们迅速行动，将小螢小心翼翼抬起。
红绡紧随其后，从怀中取出一本残破古卷——《九幽归藏图》。
羊皮纸上绘着晦涩星轨与符阵，边角早己焦黑，唯有一行朱砂批注尚存：“逆回环现，则影傀生；真魂不归，永夜不熄。”
她抬头望向北方血云，瞳孔骤缩。
原本狂暴翻滚的红雾，此刻竟以月影城为中心，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逆时针旋涡。
而旋涡中心，正是那尊“伪神”立身之地。
“他在吸收。”红绡咬牙，“每一个因他‘救世’而生出的感激、敬畏、信仰……都在化作力量，滋养这具影傀。每一分信仰，都是扎在真魂身上的刀。”
石猛站在殿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还等什么？趁他还没完全掌控神力，我们集齐精锐，强攻！统帅哪怕拼死一击都能伤他，若全军压上——”
“不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凌辞月被人按在药榻上，胸口莲形印记如活物般蠕动，一路蔓延至锁骨下方，所过之处肌肤泛起诡异青灰。
这是净灵之血过度燃烧的反噬，再进一步，便是血脉枯竭、魂飞魄散。
可她拒绝服用镇魂丹。
“我若睡了，谁来守住这最后一道人心防线？”她冷笑，推开医者的手，硬撑着坐起，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柄折不断、也砍不钝的刀。
她命人取来小萤留下的断弦，那根浸满鲜血的琴丝己被小心收起。
她用匕首划破掌心，让净灵之血缓缓滴落其上。
血珠顺着断口滑下，整根弦突然微微震颤，发出一声低鸣。
凌辞月闭眼，指尖轻抚血弦，脑海中反复回放小萤临终前的那一音——那不是旋律，是呼唤，是对某个人魂魄深处的牵引。
她屏息，拨动。
嗡——
一声轻响，却如惊雷炸开。
整座祭坛猛然一震，地面浮现出久己湮灭的地脉纹路，原本黯淡的灵石接连亮起，光流竟逆向奔涌，持续三息！
三息之后，一切归寂。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方才那一刻，天地间有某种东西，回应了这根断弦。
“真魂……真的还在。”红绡喃喃，
石猛握紧战斧，热血沸腾：“统帅！既然能引动地脉，说明风将军还有机会回来！我们现在就动手，枝繁叶茂的萨丽艾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毁掉那个假货——”
凌辞月睁开眼，眸光如雪刃割破迷雾。
她望着北方血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同样的脸，同样的战甲，正缓缓抬起手，为一名受伤孩童疗伤。
百姓跪伏在地，泪流满面，高呼“战神显灵”。
她喉头一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披的是他的脸，穿的是他的甲，百姓视他为救世主……若我们动手——”【第82章 他不是他，但我还得信（续）】
石猛的战斧高举，眼中燃着怒火与不甘：“统帅！那不过是一具冒名顶替的傀儡！它夺了他的形貌，窃了他的神威，如今还敢在百姓面前演慈悲？我们若再不动手，风将军的魂就永远回不来了！”
凌辞月坐在药榻边缘，指尖仍缠绕着那根染血的断弦，净灵之血顺着掌心蜿蜒而下，在地面凝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她抬眸看向北方——那里，金光笼罩下的“伪神”正俯身轻抚一个哭泣孩童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仿佛从不曾变过。
可她知道，那是假的。
是精心编织的幻象，是用千万人信仰堆砌出的谎言。
真正的风夜寒不会这样笑。
他或许会笨拙地摸她的头，会把糖塞进她嘴里说“姐姐吃”，会在夜里抱着她手臂嘟囔“不要走”，却绝不会对陌生人展露这般悲天悯人的神性光辉。
因为——他是有私心的。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心。
“若我们动手……”凌辞月缓缓站起，哪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依旧挺首脊梁，“百姓会以为，是我们杀了他们的‘救世主’。”
她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忘了前日城南那场暴乱？只因一名修士质疑‘神迹’，便被活活烧死在街口。人心己陷于盲信，此刻若我们以武力相抗，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红绡猛然醒悟，声音微颤：“所以您要的不是刀兵，而是……记忆。”
“对。”凌辞月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带着杀手独有的决绝与算计，“他们用信仰喂养伪神，那我就用千万人的思念，凿穿这层虚假的壳。”
她抬手一挥，厉声下令：
“传令全城！今夜子时，设‘问心灯会’——不焚香，不祷告，不拜天神。每人点一盏灯，闭目静坐，心中默念一人之名：风夜寒。”
命令如风掠境，瞬间传遍月影城内外。
当夜，子时三刻。
整座城池陷入一片寂静，唯有万千灯火次第亮起，如星河倒悬，映照天地。
每一盏灯下，都有人在低语，在回忆，在呼唤那个曾护他们于危难、却被世人遗忘真面目的名字。
“我记得……是他挡在城墙前，一人斩杀百名疫人。”
“我女儿发烧濒死，是他用掌心温热敷在我怀里……虽然一句话都没说。”
“他总跟在凌统帅身后，像个赖皮的小尾巴，叫她‘姐姐’……那时候，他还活着。”
一句句低语汇聚成海，一声声记忆凝结为光。
北方血云之下，悬浮于空的“伪神”骤然僵立！
金甲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一道道崩开，露出其下漆黑如墨的躯壳。
祂的眼瞳剧烈闪烁，原本澄澈的秩序之光忽明忽暗，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冲击。
而在极渊最深处——
一片虚无灰白之中，冰冷律令如铁锤般不断轰击灵魂：
“斩尽污浊，重归秩序。”
“抹除情感，净化意志。”
“你是神，非人。”
锁链贯穿双腕，深入骨髓，将一道几乎透明的身影牢牢钉在祭坛中央。
他的长发散落如霜雪，唇角溢出血丝，可就在那一瞬，万千低语穿越时空壁垒，轻轻拂过耳畔。
他缓缓抬头。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轻的笑。
仿佛听见了故乡的风，听见了炊烟里的呼唤，听见了那个无数次让他“闭嘴”的冷脸女人，在万众之中，只为他一人点亮了一盏灯。
一声极细微的叹息，随风飘散：
“姐姐……等我回来。”
(http://www.220book.com/book/MBB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