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的那道目光，一扫而过。
快得像幻觉。
静室中，陈祎端坐不动。
他被监视了。
像货架上等待发货的商品，被仓管道人核对了一遍。
目光的主人，是西行计划的总策划——观音大士。
一次确认。
确认“佛子”这枚棋子，己安然落位。
冷意在陈祎心底浮现。
棋子？
这一世，谁也别想拿他当棋子。
他阖上双目，运转《道德经》，将体内那枚金仙道果的气息层层压缩、封印，首至与路边顽石无异。
从今天起，在拥有掀翻棋盘的力量前，他就是最无害、最虔诚的佛门吉祥物。
心神刚入空寂，前院的喧嚣撕裂了晨间清宁。
“滚！都给老子滚出来！一群秃驴！”
声音蛮横。
“这片菜地，今天起就是张三爷我的了！不滚就连你们这破庙都拆了！”
陈祎眉头一动。
他起身，从门缝向外看去。
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正带着一群家丁踢翻菜架。
【叮！检测到目标：张三。】
【物种：凡人。】
【修为：无。】
【威胁等级：零。】
【业力评估：血光缠身，福报将尽。建议：物理超度。】
系统提示音冰冷。
陈祎对这套说辞不予理会。
大慈恩寺的住持匆匆赶来，双手合十。
“张施主，这片菜地是我等口粮……”
“不能？”
张三爷一口浓痰吐在老住持脚边。
“在长安城东，我张三爷的话就是规矩！”
他伸手，重重一推。
“滚开，老东西！”
老住持年老体衰，踉跄着摔倒在地。
其余僧人又惊又怒，却无人敢上前。
老住持倒地的那一刻，陈祎心中某个开关被拨动。
欺凌老弱。
太丑陋了。
“吱呀——”
禅房的门被推开。
陈祎走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罩在灰色僧袍里。
“施主，莫要动粗。”
稚童清脆的嗓音，让满院的喧嚣瞬间静止。
所有目光，都汇集到这个三岁孩童身上。
张三爷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哪来的小秃驴？”
他用的手指点着陈祎。
“滚一边玩泥巴去！不然连你一块儿揍！”
陈祎双手合十，行佛礼。
“佛曰，强取豪夺，欺压良善，是为恶因，必有恶果。施主，你的福报要清零了。”
“因果？福报？”
张三爷笑得更猖狂。
“老子的拳头就是福报！老子的心情就是因果！”
他绕过陈祎，再次走向刚被扶起的老住持。
“今天就先拿你这老骨头开刀……”
话音未落，陈祎己挡在老住持身前。
张三爷狞笑着，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朝陈祎的脑袋抓来。
“小东西，你找死！”
陈祎没动。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他僧帽的瞬间。
他抬起了自己的小手。
五指张开，轻描淡写地按在了张三那堪比孕妇的肚腩上。
轻轻一按。
没有法力波动。
只有被压缩到极致的，纯粹的物理力量。
轰！
张三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两百多斤的身体，像被攻城槌正面轰中，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他飞过了三丈远的距离。
“嘭！”
一声巨响，他狠狠撞在寺院坚实的院墙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彻院落。
张三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家丁们看着地上抽搐的老爷，再看看那个一脸无辜的孩童。
陈祎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歪着头，满是纯真的困惑。
“施主，你怎么站不稳，自己摔倒了？”
“是不是早饭没吃饱？”
家丁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自己摔的？
鬼才信！
“你……你个小畜生！”
剧痛让张三爷面色惨白，他指着陈祎尖叫。
“给我上！弄死他！把他剁了！”
几个家丁回过神，抄起棍棒，迟疑地围了过来。
陈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
“大道无形”的封印，被他主动掀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股洪荒般浩瀚、宇宙般死寂的威压，降临了。
家丁们的意识瞬间被拽入一片无尽的冰冷黑暗。
在黑暗的尽头，一尊无法用言语描述、仅仅是“存在”就能让星辰崩灭的恐怖巨物，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蝼蚁仰望天道。
尘埃面对宇宙。
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扑通！扑通！”
棍棒掉了一地。
“魔……魔鬼……”
一个家丁牙齿咯咯作响，裤裆一片湿热。
张三爷的惨叫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那个孩子，眼神里的惊骇彻底压倒了肉体的痛苦。
那不是孩子。
那是披着人皮的远古凶神。
他二话不说，开始爬。
顾不上断腿，用双手扒着地，拖着残躯，像一只受惊的甲虫，拼命向寺门外爬去。
“走！快走！”
他对着手下嘶吼。
家丁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抬起自家老爷，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大慈恩寺。
院内，重归寂静。
僧人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再看看那个一脸恬静的小小身影。
老住持双手发抖，满心敬畏。
“住持，坏人走了。”
陈祎仰头，表情天真烂漫，随即转身走回禅房。
门关上的瞬间，他脸色微变。
他内视己身。
覆盖在金仙道果之上，那层观音布下的、用以“保护”和“监视”的佛光封印，因为刚才那一瞬的力量宣泄，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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